依然就昂春看来,他自己便是天庭另一个最好战的神仙,每日每夜,每个时辰,心头天人交战,无法停息。这平生他寿命漫长,已经数千岁,太遥远的回忆,难免模糊,好在拥有法术,还可以设法使某些往事的片段永留不衰,任凭那前后左右日子里的细节,笑过的倦过的因缘一一消融入时间。是以,至今昂春还记得,他上任天帝以前,曾经也很想解决魔界的问题。那早不知是多少个一千年前的岁月了,那一年,可能他才几百岁,梦思天真。他不是靠修炼飞升成仙,出生就在天庭,不过不是上一位天帝的子嗣。天庭更偏爱禅让制度。依依稀稀昂春记着,初得到权力的那年,他也曾兴奋过,摩拳擦掌过,以为这下子终于有力量有权限去改变遗憾,去照料举世生灵。不曾想,他长久耿耿于怀的古怪魔界一提起,不管是老天帝,还是旁的仙君仙娥,纷纷提醒他:“魔界管不得。”理由千姿百态。有:“魔族暴虐好斗,杀生无故,过度援助魔界,就是养虎为患。”不错,少年昂春听听也觉得这话没错。复有:“世间要做的事还有许多,昂春,不完成眼前,何必急于求成下一个?”不错,这话也没错。还有:“仙魔水火不容,这不是由仙人决定的,是由魔族挑起。昂春,即使你说服我们,又如何?做不到和平共处的是魔族,不平息他们的杀戮欲望,谁也救不了他们。”没错,没错。——只是这是对的,那也是对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为何局面还错着?——只是昂春的愿望也包括去得知他们疯狂杀戮,经常不惜同归于尽的动机,然后试试能否平息、解决这动机。毫不知情一件事的动机,总归毫不可能了解一件事,永不可能解决这件事,昂春认为还有疑点——譬如他很不解魔界那道入口封印,那道神仙也破解不了的封印:昔年曾有神仙作为俘虏被捉捕进魔界,法力浩瀚的老天帝竟也对那道封印无可奈何。那样神秘地强大的封印是谁、是哪代魔君、如何施加的?为何如此强劲的敌手,仙界妖界从来找不到一丝半点关于其的传说、生存过的痕迹?这不算疑点么?少年昂春遂这样解释。于是亦有老仙君温和地更加指点他:“沧海桑田,失传的人与事自然有之,有些事、有些失传的咒术,不得不承认,古人古神比我们更神奇莫测,更有办法。天地的开创,河海的运行,哪个不是秘密?你不要多心执着了。”是么?倒也没错。老仙君的这番推测没准确凿是真,只可惜,也可能是假。昂春逐渐深深地厌倦起来这种把一切困惑推给历史,推给可能正确可能错误的半透明理由的说法。只要不去验证,这种理由就一直搪塞得下去,一直诠释得通任何怪事。抵抗这种理由、这种思路,不知不觉已成了执掌天地,忙碌政务之余,他最重要的行动。他选择敌对的不是完全错误的事,不是人人一目了然明知不该的事,所以收效甚微,所以几乎没有谁明白他的寂寥,所以几乎没有谁关心他关心的此事……几千年倏忽已过,他还没有胜。有的仙人认为牺牲仙界是错,牺牲魔界不是牺牲;他办不到,他认为翻手是错,覆手也是错,任由魔界开战是错,任由魔界一成不变也是错。他是天帝,昂春反复地想过,我是天帝,身为天帝,面临这三界上下,面对着每个生灵,我不是为偷懒而继任。身为亿万生灵之一,面临这三界上下,面对着每个生灵,我依然不是为冷漠而降生。又有何用?困住他的不是不思不想不梦,而是两难的抉择,必错的选项。在九重天,这片晴亮清澈,安全太平的乐土,他格格不入,心灰意冷,哪怕表面上他是这里的主宰者。他不能不顾平衡,不能指望不考虑走出每一步的后果与震荡、恣意妄为,凡事也会奇迹般地苦果化甜、大事化小,不能像一些凡人似的无端幻想碰碰运气转危为安。他却一点也不喜爱不执着,一点也不喜爱束手无策,他恨等待,他至少恨不能了解。……何必如此。终于,捱到今日。两军对垒,剑拔弩张,昂春定睛遥望姗姗来迟的魔尊危潭。往昔双方见面也不大有用,今日任谁劝阻,昂春也打定了主意在一声令下乱战开始前,先得见一见他。算算因为负月渡劫那二三十年,在人间,昂春也谈得上见过他,偶然瞥见过几眼严他锐。不过,对比渡劫身份严他锐,危潭这个身份,面色举止还要疲惫很多,掩饰了亦掩饰不尽,具有像昂春这类太平岁月中也不断独自征战着的生灵一眼看得穿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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