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吕大人在朝中清廉俭朴,他侄儿倒是懂得在外大笔大笔地吞军费。&rdo;高林又看了一遍军报,末尾说吕统领已连夜率军前往三水城围剿,外加一大段&ldo;视死如归&rdo;的屁话,也不知是被黄望乡登基给吓清醒了,还是听到了骁王殿下要来的消息,所以连夜履职。
梁戍是不介意让这废物死回老家的,但吕象身后还有五万大琰的兵。
他道:&ldo;备马。&rdo;
柳弦安站出来:&ldo;我也与王爷同去。&rdo;
第37章
赶路就得用轻骑,马车是没法驶入蜿蜒小道的,而柳弦安那匹短腿小马虽然动作灵巧,耐力也还不错,但跑起来实在是慢,哒哒哒哒的,宛如无限拉长了时间。于是华平野便替他重新找了一匹棕马,腿长堪比玄蛟,就是性格有些嚣张,见谁都尥蹶子。
高林服了:&ldo;这祖宗你自己都难坐上去,却让柳二公子骑?&rdo;
华平野也很惊讶:&ldo;不行吗?但是柳二公子连玄蛟都能收买,我当他是驯马高手。&rdo;
两人正说着话,旁边的柳弦安已经被棕马惊得后退两步,脚腕挂上一根烂木棍,差点一屁股坐进泥里。
梁戍及时接住他的身体,随手将人架上玄蛟:&ldo;坐稳,你骑它。&rdo;
柳弦安双手撑着马鞍:&ldo;……好。&rdo;
梁戍转身跨上棕马,单手勒紧马缰,低声怒斥:&ldo;老实点!&rdo;
棕马不听话地后退两步,虽说看起来依旧心有不甘,但到底也没再作妖,四蹄跺在原地,不吭声了。
阿宁将包袱系紧,也爬上一匹大马。这一路所历所闻,使他的心境有了些许变化,变得更成熟懂事了,人也消瘦几分,原本的娃娃脸褪去婴儿肥,多了个尖尖的下巴颏,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开春抽条的柳,越发舒展。
一行人踏着天将明的微光,疾驰离开了翠裘城。
城门外的流民被马嘶声惊醒,纷纷睁开沉重的眼皮,他们迷茫地看着被薄雾笼罩的队伍,像是踏着风,一瞬间就消失在了山道的尽头。
……
在刚出城时,沿途聚集的流民还有挺多,但在走了几天之后,流民的数量却越来越少,好不容易碰到了衣衫褴褛的一家五口,护卫过去打听情况,那名青年道:&ldo;听说翠裘城的老爷不开城门,去了也是白去,只能饿死在山林里,所以大家就都投奔三水城了,三水城里有粮食吃。&rdo;
不吃饭一定会死,谋反却未必就不能活,当一个人深陷绝境,唯一奢想只是&ldo;活下去&rdo;的时候,是不大会去考虑三水城的粮食里究竟有没有沾染其他百姓鲜血的,也不会考虑那些被他们起哄围杀的官与兵中,到底有没有无辜者。
乱世,乱得不仅是世道,还有人心。柳弦安对阿宁道:&ldo;现在只有一户人家,不会引起哄抢,你去给他们一些吃的吧。&rdo;
阿宁从包袱中取出一摞干饼,包好递给青年:&ldo;翠裘城短期内是不会再开门了,城中百姓也无余米可吃,这些粮食,你们路上省着点,应该能坚持到万和城,那里的情况要好上许多。&rdo;
青年宛如做梦,他的媳妇也抹着眼泪。阿宁又再三叮嘱:&ldo;你们一路务必要将粮食藏好,不要在人前吃,也千万不要一时心软,分给其他流民,否则非但救不了旁人,也救不了自己。&rdo;
一家五口连声道谢,继续向着山道另一头去了。
梁戍问柳弦安:&ldo;你教他的?&rdo;
柳弦安摇头:&ldo;不必我教。&rdo;
&ldo;也对。&rdo;梁戍道,&ldo;只有安乐盛世,才能养出富贵人家的傻儿子,在乱世里见识几次人心,就什么无邪天真都没了。&rdo;
柳弦安先是道:&ldo;那王爷的毕生所求,不就变成了让大琰多出一批傻子?&rdo;说完又琢磨了一下,&ldo;不过那样也不错,只要不是大奸大恶,城里多出一些小傻小坏的纨绔公子哥,成天遛鸟斗蛐蛐,倒也与&lso;盛世&rso;二字相配。&rdo;
毕竟盛都盛了,百姓自然要更闲一些。梁戍也觉得经过柳弦安这么一说,王城那些逗狗惹鸡的小衙内们似乎也变得可爱了几分,当然了,该揍还是得揍,揍完再继续放他们去当太平盛世的吉祥摆设。
这日,众人在山间遇到了一个小姑娘,浑身脏兮兮的,像只瘦弱的猴子,只有眼睛大而亮。阿宁替她擦干净脸,又给了些吃的,起初以为是被流民扔下不要的小孩,还在发愁要怎么安置,后来林子里却急急忙忙跑出来一名妇人,将小姑娘一把拽回身边,拖着手腕就跑。
&ldo;婶子你慢些,我们不是坏人!&rdo;阿宁赶忙道,&ldo;你女儿的脚扭伤了。&rdo;
护卫飞身拦住两人,妇人显得害怕极了,一直在发抖。阿宁好声好气地哄了半天,方才将她的魂给叫回来。妇人结结巴巴地说,自己是小兆村人,前些天,有一群官兵闯进村子,说是要征军粮,杀了许多人,于是剩下的村民就只有躲进深山里。
高林暗骂一句,混账东西。
这事无非两种可能‐‐
第一种,流民假冒驻军烧杀抢掠,算吕象失职。
第二种,驻军当真如此狂妄,趁着世道不稳,大肆屠戮百姓中饱私囊,更算吕象失职。
根据妇人所言,那伙官兵在抢完东西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光明正大地住在了小兆村中,前阵子有胆大的年轻人下去看,发现他们仍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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