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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第1页）

袭人冷笑道：&ldo;这我可不希罕的。有那个福气，没有那个道理，纵坐了也没趣儿。&rdo;

二人正说着，只见秋纹走进来，说：&ldo;三更天了，该睡了。方才老太太打发嬷嬷来问，我答应睡了。&rdo;宝玉命取表来看时，果然针已指到子初二刻了，方从新盥漱，宽衣安歇，不在话下。

至次日清晨，袭人起来，便觉身体发重，头疼目胀，四肢火热。先时还扎挣的住，次后捱不住，只要睡，因而和衣躺在炕上。宝玉忙回了贾母，传医诊视，说道：&ldo;不过偶感风寒，吃一两剂药疏散疏散就好了。&rdo;开方去后，令人取药来煎好，刚服下去，命他盖上被窝渥汗，宝玉自去黛玉房中来看视。

彼时黛玉自在床上歇午，丫鬟们皆出去自便，满屋内静悄悄的。宝玉揭起绣线软帘，进入里间，只见黛玉睡在那里，忙上来推他道：&ldo;好妹妹，才吃了饭，又睡觉!&rdo;将黛玉唤醒。黛玉见是宝玉，因说道：&ldo;你且出去逛逛，我前儿闹了一夜，今儿还没歇过来，浑身酸疼。&rdo;宝玉道：&ldo;酸疼事小，睡出来的病大，我替你解闷儿，混过困去就好了。&rdo;黛玉只合着眼，说道：&ldo;我不困，只略歇歇儿，你且别处去闹会子再来。&rdo;宝玉推他道：&ldo;我往那里去呢，见了别人就怪腻的。&rdo;黛玉听了，&ldo;嗤&rdo;的一笑道：&ldo;你既要在这里，那边去老老实实的坐着，咱们说话儿。&rdo;宝玉道：&ldo;我也歪着。&rdo;黛玉道：&ldo;你就歪着。&rdo;

宝玉道：&ldo;没有枕头。咱们在一个枕头上罢。&rdo;黛玉道：&ldo;放屁!外头不是枕头?拿一个来枕着。&rdo;宝玉出至外间，看了一看，回来笑道：&ldo;那个我不要，也不知是那个腌臜老婆子的。&rdo;黛玉听了，睁开眼，起身笑道：&ldo;真真你就是我命中的&lso;魔星&rso;。请枕这一个!&rdo;说着，将自己枕的推给宝玉，又起身将自己的再拿了一个来枕上，二人对着脸儿躺下。

黛玉一回眼，看见宝玉左边腮上有钮扣大小的一块血迹，便欠身凑近前来，以手抚之细看道：&ldo;这又是谁的指甲划破了?&rdo;宝玉倒身，一面躲，一面笑道：&ldo;不是划的，只怕是才刚替他们淘澄胭脂膏子溅上了一点儿。&rdo;说着，便找绢子要擦。黛玉便用自己的绢子替他擦了，咂着嘴儿说道：&ldo;你又干这些事了。干也罢了，必定还要带出幌子来。就是舅舅看不见，别人看见了，又当作奇怪事新鲜话儿去学舌讨好儿，吹到舅舅耳朵里，大家又该不得心净了。&rdo;宝玉总没听见这些话，只闻见一股幽香，却是从黛玉袖中发出，闻之令人醉魂酥骨。宝玉一把便将黛玉的衣袖拉住，要瞧瞧笼着何物。黛玉笑道：&ldo;这时候谁带什么香呢?&rdo;宝玉笑道：&ldo;那么着，这香是那里来的?&rdo;黛玉道：&ldo;连我也不知道，想必是柜子里头的香气熏染的，也未可知。&rdo;宝玉摇头道：&ldo;未必。这香的气味奇怪，不是那些香饼子、香球子、香袋儿的香。&rdo;黛玉冷笑道：&ldo;难道我也有什么&lso;罗汉&rso;&lso;真人&rso;给我些奇香不成?就是得了奇香，也没有亲哥哥亲兄弟弄了花儿、朵儿、霜儿、雪儿替我炮制。我有的是那些俗香罢了!&rdo;宝玉笑道：&ldo;凡我说一句，你就拉上这些。不给你个利害也不知道，从今儿可不饶你了!&rdo;说着翻身起来，将两只手呵了两口，便伸向黛玉膈肢窝内两胁下乱挠。黛玉素性触痒不禁，见宝玉两手伸来乱挠，便笑的喘不过气来。口里说：&ldo;宝玉!你再闹，我就恼了!&rdo;

宝玉方住了手，笑问道：&ldo;你还说这些不说了?&rdo;黛玉笑道：&ldo;再不敢了。&rdo;一面理鬓笑道：&ldo;我有奇香，你有&lso;暖香&rso;没有?&rdo;宝玉见问，一时解不来，因问：&ldo;什么&lso;暖香&rso;?&rdo;黛玉点头笑叹道：&ldo;蠢才，蠢才!你有玉，人家就有金来配你;人家有&lso;冷香&rso;，你就没有&lso;暖香&rso;去配他?&rdo;宝玉方听出来，因笑道：&ldo;方才告饶，如今更说狠了!&rdo;说着又要伸手。黛玉忙笑道：&ldo;好哥哥，我可不敢了。&rdo;宝玉笑道：&ldo;饶你不难，只把袖子我闻一闻。&rdo;说着便拉了袖子笼在面上，闻个不住。黛玉夺了手道：&ldo;这可该去了。&rdo;宝玉笑道：&ldo;要去不能。咱们斯斯文文的躺着说话儿。&rdo;说着复又躺下，黛玉也躺下，用绢子盖上脸。

宝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鬼话，黛玉总不理。宝玉问他几岁上京，路上见何景致，扬州有何古迹，土俗民风如何，黛玉不答。宝玉只怕他睡出病来，便哄他道：&ldo;嗳哟!你们扬州衙门里有一件大故事，你可知道么?&rdo;黛玉见他说的郑重，又且正言厉色，只当是真事，因问：&ldo;什么事?&rdo;宝玉见问，便忍着笑顺口诌道：&ldo;扬州有一座黛山，山上有个林子洞。&rdo;黛玉笑道：&ldo;这就扯谎，自来也没听见这山。&rdo;宝玉道：&ldo;天下山水多着呢，你那里都知道?

等我说完了你再批评。&rdo;黛玉道：&ldo;你说。&rdo;

宝玉又诌道：&ldo;林子洞里原来有一群耗子精。那一年腊月初七老耗子升座议事，说：&lso;明儿是腊八儿了，世上的人都熬腊八粥，如今我们洞里果品短少，须得趁此打劫些个来才好。&rso;乃拔令箭一枝，遣了个能干小耗子去打听。小耗子回报：&lso;各处都打听了，惟有山下庙里果米最多。&rso;老耗子便问：&lso;米有几样?果有几品?&rso;小耗子道：&lso;米豆成仓。果品却只有五样：一是红枣，二是栗子，三是落花生，四是菱角，五是香芋。&rso;老耗子听了大喜，即时拔了一枝令箭，问：&lso;谁去偷米?&rso;一个耗子便接令去偷米。又拔令箭问：&lso;谁去偷豆?&rso;又一个耗子接令去偷豆。然后一一的都各领令去了。只剩下香芋。因又拔令箭问：&lso;谁去偷香芋?&rso;只见一个极小极弱的小耗子应道：&lso;我愿去偷香芋。&rso;老耗子和众耗见他这样，恐他不谙练，又怯懦无力，不准他去。小耗子道：&lso;我虽年小身弱，却是法术无边，口齿伶俐，机谋深远。这一去，管比他们偷的还巧呢!&rso;众耗子忙问：&lso;怎么比他们巧呢?&rso;小耗子道：&lso;我不学他们直偷，我只摇身一变，也变成个香芋，滚在香芋堆里，叫人瞧不出来，却暗暗儿的搬运，渐渐的就搬运尽了：这不比直偷硬取的巧吗?&rso;众耗子听了，都说：&lso;妙却妙，只是不知怎么变?你先变个我们瞧瞧。&rso;

小耗子听了，笑道：&lso;这个不难，等我变来。&rso;说毕，摇身说：&lso;变。&rso;竟变了一个最标致美貌的一位小姐。众耗子忙笑说：&lso;错了，错了!原说变果子，怎么变出个小姐来了呢?&rso;小耗子现了形笑道：&lso;我说你们没见世面，只认得这果子是香芋，却不知盐课林老爷的小姐才是真正的&ldo;香玉&rdo;呢!&rso;&rdo;

黛玉听了，翻身爬起来，按着宝玉笑道：&ldo;我把你这个烂了嘴的!我就知道你是编派我呢。&rdo;说着便拧。宝玉连连央告：&ldo;好妹妹，饶了我罢，再不敢了。我因为闻见你的香气，忽然想起这个故典来。&rdo;黛玉笑道：&ldo;饶骂了人，你还说是故典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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