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我的那块碑,我用英文原文刻了一段诗。刻碑师傅的工作量明码标价,十块钱一个字。我问他要是刻英文的话,价格怎么算。他愣了愣,说就跟数字一样,按照字母算,要是我刻得多,给我打五折。别说五折了,就是一折我也嫌贵。还好我从读幼儿园起,上劳动课就特别积极,动手能力完全过关。我自己买了把便宜的电钻,琢磨了整整一个晚上,竟然也歪七扭八地刻出了那一节诗——thestarsarenoantednow;putouteveryone;packuptheoonanddi□□antlethesun;pourawaytheoceanandsweepupthewood;fornothgnowcanetoanygood(译文:不再需要星星,把每一颗都摘掉包裹月亮,拆出太阳倾泻大海,扫除森林因为没有东西,再有任何意义。——节选自奥登《葬礼·蓝调》)坦白讲,我对诗的印象还停留在语文课浮夸朗诵的《相信未来》,可以用一窍不通来形容。奥登这首诗,是我在一门叫诗歌文学的选修课的教科书里发现的,就抄在目录页的空白区域,书是我在图书馆里随便借的。读到这首诗的第一眼,就像彗星的尾巴擦过地球大气层,太阳表面爆发出规模巨大的风暴,我陷入了一种迷恋。我在石碑前蹲下,伸手抚摸过歪歪斜斜的字母,仿佛还能触碰到电光火石之间散发的热度,以及被磨碎的石料喷溅在皮肤上的刺痛感。我的一半从此住进了碑里,沉睡在妈妈的身边。然后,她出现了。裴以北,她带走了另一半的我,同时没收了我正身处的一整个隆冬。“请问,这是南亦嘉女士的葬礼吗?我问了墓园的工作人员,他们说南亦嘉女士今天下葬。请问你是她的什么人?”我循着声音回过头,由于还蹲在地上,最先看到的就是一双踩在潮湿泥土地上的黑色漆面单鞋。她的小腿纤长而匀称,有轻微运动的痕迹。我的视线继续上移,发现她穿了简约的黑色连衣裙,相比于我的黑色卫衣和黑色牛仔裤,她反倒更有出席葬礼应该有的庄重感。我的目光对上了她的眼睛,有些像桃花眼,又有些像杏眼,总之又黑又亮,却不是愣头青那种一无所知的愚蠢。“是,我是她的女儿,你是谁?”我盯着她问,依然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你说什么?你是她的女儿?你是李楠?”她微微俯身,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李楠?什么李楠?”我觉得很莫名其妙,我的养父姓吴拥,养母姓刘春华,为什么又凭空冒出一个姓李的人?对了,我忽然想起来,我应该还有个亲生父亲,那个在南亦嘉承受痛苦的时候跟她离婚的男人。“是你想的那么回事,但我不姓李,我跟她姓,叫南楠。”我直勾勾地盯着她,眼见她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恢复到如常的神色,我又问了一遍她是谁。“哦,我是南亦嘉女士生前的援助律师,帮助她处理赡养费纠纷以及低保领取手续等问题。刚才实在不好意思,她生前找了那么久的女儿,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一时没缓过来。”她急匆匆地解释了一长串,边说边把一边的过肩长发捋到耳后,露出了粉红的耳朵尖。她从小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说自己姓裴。我接过名片,看到她的名字是裴以北,底下一行是公司名字,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律所。“如你所见,南亦嘉去世了,你的援助工作也结束了。”我撑了一下膝盖站起来,在一阵直立性低血压带来的眩晕中,把她的名片塞到了卫衣的大口袋里。“我上周出差了,前两天才回来,问了处理遗产手续的律师,才知道葬礼在今天。”“那处理遗产的律师没告诉你,南亦嘉的女儿找到了吗?”“他没有,他只说遗产给了直系亲属,手续走得很顺利。”我心情不佳,没兴趣跟她讲更多废话,于是指了指南亦嘉的那块碑,说我妈妈现在时间还挺多的,她想说什么话,都可以在这里慢慢说。她抬手拦了一下准备离开的我,眼睛不安地眨动着,不时瞥一眼我给自己立的那块碑——我还在上面刻了名字,问我需不需要法律援助。“不需要。”我轻描淡写地说着,顺便从头到脚地扫了她一眼,然后把手伸进了卫衣的大口袋里,扬长而去。我走出去五六米远,在口袋里摸到了那张四四方方的名片的尖角,随后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她那双匀称而修长的小腿。我忽然转过身,问她的法律援助是不是不收钱。那一刻,墓园里忽然起了一阵风,地上枯黄的落叶被吹着打起了转,甚至要往空气里扬,挂在枝头摇摇欲坠的叶子也被吹断了,晃晃荡荡地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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