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注射针药或是他的死,让我失去了那段记忆?什么记忆不再使我痛苦?现实,此刻——在我写作时,大师随着我回到家乡,他像我一样惊异。我们的身体在一起,灵魂在一起,彼此越来越近,像两个从未有过的词落在纸上,产生出从未有过的含义。
“你我二人谁也不识谁。”书生淡漠地指出。
“但我了解你。”
她头也未抬说着,继续手上的工作。敲门声,不错,很清晰,是有人在敲门。
她知道,她已经没有朋友。曾写信给文学圈中几个著名前辈求助,没有人回答。她明白自己在文学界早已是个“破鞋”,人人得而避之,尤其是那些有丈夫儿子的女人,或是有老婆家小的男人。
她没应门,却咳嗽起来,止也止不住。
23
一个无家无室的年轻人来到病床边照顾她。他很像大师年轻时的照片。并非重病之人易生幻觉,她知道自己马上就会见到大师。贫血、肺病、喉瘤,虚弱的身体对针药开始拒绝。她从逃开战火始,终于还是被战火追上。难道不是天意吗?她是一条彗星,到哪里,哪里就失去安宁,夫妻会反目,原野会流血遍地。
“我并没有发疯,虽然我一直处于发疯的边缘。”她每吐出一字都得忍着巨痛。
“你不能说话。”
她改用笔与他说话。那一年,祖父非要打她的手,因为她忘记把书放回书房。她害怕地伸出手,祖父却只是在她的手上轻轻拍了拍,他哪舍得打她?院子后面有一棵枣树,她喜欢爬上树,在树上吃枣。“你知道,我恨他,也恨他。”她扔了笔纸,挣扎着坐起来。
“还是我自己不好,干吗信人家呢?”她说话没人回答。
护士走进来,她才发现房里就她一人,年轻人这会儿不在。护士打完针,对她说,下午得开刀,换她喉中气管。几天前她被医生误诊,错开一次刀,使病情加重,早已不能发出声音。不久,她已彻底地在自己预料中,昏迷不醒。
鱼游上岸,五颜六色,呼吸着青草的芳香。水里开满花朵,清一色蓝,和她的衣服混成一体。我不愿停止思想,我可以想象在家里,我自己的家。失去的孩子们长大了,在身边嬉戏,叫着妈妈,还有一个胡子剪得整整齐齐的爸爸。是的,什么都还来得及。窗外山太青,树太翠绿。
24
没有能够等到献给大师的书出版。三分之一由于病;三分之二由于我就是要这个结果。她想,可能说不定是她起床的时候了。
穿上衣服,她站在床边。房间里蜡烛突然灭掉,漆黑发紫。按照一般小说的程序,现在应该发生点什么,生活比小说更像小说。她耐心地等着,月亮从漆黑中升出,不过丝毫未增添某种神秘。生活也并不比小说更神秘,她保持镇定。
窗外有手指在轻轻敲。这就对了,她走过去。猛地打开门,外面什么也没有。演习呀?她骂道。
“当然不,”有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回过身,房里并没人。
“别费神,你看不见我,我看得见你。”
“那也好,你想要什么,”她说,“你想干什么?”
“你倒真直接了当,你真不寻常。”
她的手朝外一挥,好像不屑似的。门外走过许多人,只有脚尖着地,走得急匆匆的。
“跟上去,孩子。”那声音变得温和些了。
她于是出房间,感到自己也是脚尖着地,如在半空中行走。前面的人,全是白衣,长短不一。有的搭肩拉手,有的一前一后互不干扰,悠哉怡然。走廊极长,不宽,但屋顶高,在黑中显得遥不可及。我演过戏吗?她不肯承认,如果演过,唯有这一回,激情早已消失,我随命运愚弄,也唯有这一回清醒,毫无怨言。
不知不觉中,她加快步子,队列里似乎有大师,他长衫,缩着脖子,披了根围巾,很冷的样子。她并没叫住他。亲爱的大师,我终于跟你来了,为什么却感觉不到幸福?你本是不想要我的,并非不爱我;你从未敢正视过你自己,不是仅对我一人如此。
是的,我快收拾完我的脚迹,我已去曾经到过的每一个地方;将去何方,不知道?大师说过《金刚经》里的句子:禅即是“无所住”的。如有所住,反受其累。看来,人应生无所住心。这么说,从我返回这个庙后,我就是一个结完孽帐的人。这时,四周全是看不清脸的影子,他们等着什么事发生似的,停了下来。
她想停下,却未能办到。一匹马嘶鸣着横在面前,一人坐在马上。她见过这马,这人自然就是引导她入庙的那人。情急中,她闪过去,渴望抓住马上人,却只握着马尾。马和人都不见了。前面是一大坡石阶,顶端立着一排明晃晃的刀叉之类的东西。背后似乎还有一大坡石阶,望上去,等于望着黑洞洞的天。她低下头,努力克制,一步一步上台阶。用不着恐惧,也不必想挺过这一关后,如何选择下一生。她从心底喊道:我本就是从地狱归来的女人。
陡峭的石阶在她眼里铺展,渐渐平缓。从这个国家的极北到极南,她看见她最后一个脚印在天蓝山青的海边,一片白光聚集浅水湾,人们管这个海岛叫香港。
第2章脏手指·瓶盖子
他们有意闭上眼睛,让我找不到。
封门他从母亲那儿来。他说:你家正把你的名字从族谱中删掉。他反应极快地一把扶住欲倒的扫帚,将搭在扫帚上面的旧蓝衫提起来扔在篱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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