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额角一抽一抽的疼,一些陌生的记忆一股脑儿涌进了脑海里,她默默消化着信息。这次倒没避开老妈妈的手,由着探了她的额头。额头不烫,但听着她的嗓音带着宿醉后明显的沙哑,老妈妈还是急急放下脸盆,说要去找那什么“凌尘宗”出来的医术高超的吕大夫来。她拿过放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脸,按着太阳穴试图回想昨夜。零碎的记忆里,一群身披铠甲的武人围着篝火,高声谈笑间豪迈地举起大碗,碰盏后一饮而尽,不知是酒色上脸还是篝火颜色,每个人的脸庞都是红彤彤的……她看着自己被劝着,于是也学着身边的将士们举杯一饮而尽,而后天旋地转,控制不住地倒了下去……意识模糊时,身边有人焦急地喊着:“摇光!摇光!”……是了,她叫锦摇光……怎么醉了酒断片得这么严重,差点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不过幸好是她一向沉得住气,不叫方才那位将她带大的黄妈妈察觉了去。不多时,门外响起匆匆的脚步声,黄妈妈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摇光可还好?我带吕大夫来啦。”锦摇光草草披了件外衫:“进来罢。”她看着那位被尊称为良医的吕大夫切脉问诊,说她是宿醉后头疼,好生歇着就行;也不写药方,只对黄妈妈说做些温良味甘的吃食就好。“不用吃药吗?”她想着那些黑漆漆的中药,嘴角有些发苦。“哈哈哈……我哪敢苦着我们邢将军的宝贝闺女呀……”锦摇光也随之笑了笑,又惯性压了压嘴角,目送吕良医和黄妈妈出去,一个人坐在床上拥被静静地思索着。醉酒到断片,宛如失忆的一片空白的脑海里,就算渐渐恢复记忆,面对如此亲切的关心,也还是不免冷漠和疏离。却因为听到了“邢将军”这三个字,她心底莫名涌上一阵酸涩。邢将军,邢天河,她锦摇光的义父,龙骁营出身的一员大将。当年与匈奴一战大捷,回洛京得知多年至交锦家被污蔑通敌叛国满门抄斩,他匆忙赶去,却只在屠夫刀下救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婴。邢天河放弃了此战所得功勋,只为换这女娃性命。听黄妈妈说,那一夜满天星斗,夜凉如水,沙场浴血而归的将军仰头逼回热泪,指着天边北斗说:“将星归隐,斗柄斜立,破军在上。就叫她‘摇光’罢。”破军,亦称摇光,是北斗七星最末的一颗星,被称为“耗星”,主破坏、消耗。不破不立,邢天河倒是在她身上倾注了许多期望,也不知那些权臣有否对这罪臣之女还取了如此大逆不道的名字心生厌恶。窗外传来点兵操练的声音。天色早已大亮,锦摇光擦去无意识流下的眼泪,起身环视屋内陈设。最显眼的地方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套盔甲,一柄长枪。她利索地扎了个高马尾,穿好衣物想要拿起长枪。只是伸出手去时,看到自己白皙嫩滑、一丝茧子也无的手到底是有些疑惑。她再去看镜子中的自己,细眉杏眼,琼鼻小嘴,一张小脸不过巴掌大,明显是江南女子的模样。记忆中义父总说她长得像淮州的娘亲,但这细白莹润的肌肤,在这黄沙大漠的边塞未免也太不合衬。自己的脸自然是熟悉的,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锦摇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疑惑地皱起了眉,眉头一皱倒是多了些熟悉感,恍惚想起要为了谁树立威严,从小到大都板着个脸,努力地学习喜怒不形于色。为了谁呢?义父偏宠疼爱,身边将士们也跟着宠她,她又是家里唯一的独苗苗,谁还会需要她来管教呢?似乎有个答案将要破土而出……“叩叩”。门外有人敲门,听声音像早上叫她起床的那个男人。锦摇光把门打开,对着人脸搜罗记忆,似乎是义父的得力干将,叫江中源的?“摇光起来啦?”江中源对着她笑得憨厚,不同于锦摇光养护得当的肌肤,他脸上粗糙泛黄,手上也全是茧子,“听说你昨晚喝酒难受,我去喊来了那几个劝酒的小子们给你赔罪。”说着肃起脸往身后一招,喝了一声,“还不快滚过来!”几个躲在廊柱后的少年立刻跑过来皱着脸开始作揖弯腰:“摇光妹妹哥儿几个真的错了……”“什么妹妹……”锦摇光有些不适这个太过亲密的称呼,还没说完就被一旁江中源打断,他带了几分愠怒一脚朝最近的那人踢过去。“什么妹妹!你们还有脸攀亲戚!要喊锦左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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