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辜聋子没听懂他的话。医生气急败坏告诉他,他们方才全副武装换上手术服,麻醉剂都举起来了,手术台上的人突然坐起来喊停,梦游似的低喃了一句“我还有事”,这不浪费一干医护人员的精力和感情么,好在病人全额付了费用,他不做手术医院也亏不了钱。“所以,你别掰了,人都走了。”医生一字一顿地告诉辜骁,“病人从我们内部的员工通道走的,里面没人,你不信就跟我们进去看一眼。”替oga做堕胎手术一直饱受社会争议,金枫医院是民办的,骂声还少一些,但仍时不时有反堕胎组织跑进医院来拉横幅喊口号。医生们见这位病人及时反悔,说实在的,心里还有些庆幸。手术台上空无一人,手术器具还整齐地搁在一旁没有启用,它们光洁无瑕,没有沾染鲜血,辜骁确认这一事实后,又是暂且松了口气,又是无比地后怕,他不知卢彦兮是害怕还是不舍,但他知道只要oga还不愿躺上手术台,那自己就还有挽回的机会。小马把卢彦兮的手机号给了辜骁,可惜打过去是关机。他说他还有事,他有什么事呢?走出医院大门,金秋的暖光穿过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刺进辜骁的瞳仁里,他感到迷茫,偌大的上海,从何寻起?在回卢家别墅的路上,辜骁接到了导师的电话,问他人呢,明早是毕设展览开幕,学生代表上台发表演讲,校领导也要来观摩。“对不起,老师,我今天还在上海,可能赶不回来。”导师在电话里恨铁不成钢地训斥了他一顿,生气地挂断了电话,辜骁是他的得意门生,也是他力荐给领导希望留校的好苗子。辜骁何尝不知导师的用心良苦,但就叫他这么回去,他根本做不到。到了卢家别墅,不见兰珊,原来有太太组局海岛度假,她拂不了面子就应约去了。管家光叔被吩咐照应这位毛脚姑爷,老爷和太太自从少爷失去发情期后,一直就把他当成一个包袱,想找个接盘侠处理了。无奈折腾了近十年,少爷像一件瑕疵品,根本无人问津,好不容易得了陆大少青睐,没想到最后却因肚子里怀了别人的种而泡汤。好歹是个有志愿者证的alpha,除了没钱,也是凑合。光叔借了他一双旧鞋,又绞尽脑汁列举出卢彦兮会去的场所,画廊、咖啡厅、美术馆、郊野公园……辜骁遍寻一圈,找到半夜三更,一无所获。他在卢家别墅的大理石台阶上坐了半宿,任露珠打湿他的发。光叔早起浇花,陪他坐了会儿,告诉了他许多卢彦兮的旧事。上海的晨曦如此和煦,辜骁却感觉很冷。黄冕之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杭州,上午九点开幕式要开始了,老头子脸色一直臭着呢。辜骁听完他的叨叨,突然问:“你有陆时骞的号码吗?给我。”他走投无路到什么地步?居然要去求一个曾经打断他双腿的情敌。黄冕之直呼他疯了,但也还是给了号码。辜骁以为陆时骞接了他电话后会毫不掩饰地冷嘲热讽一番,但结果更出人意料那就是陆时骞根本不接电话。【他可能不接陌生来电吧。】黄冕之猜测道。自己在上海能耗多久?一天?一个星期?一个月?……或许卢彦兮又离开了上海,他是一条追寻自由的鲸鱼,分明向往大海,却为了自己,甘愿被囚禁于小池塘里。而自己却以池子太小容不下他这尊大佛为由拙劣地拒绝了他的献身。如果当时在色达自己能再勇敢一点,再坚定一点,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坐上回杭州的高铁,这回买到了坐票,辜骁并不是打了退堂鼓,他是回去收拾行李,打算在上海打持久战了。黄冕之发消息告诉他,龙薇顶了他的岗替他去演讲了,代价是一顿满觉陇桂雨餐厅的1599rb下午茶。辜骁回他一个好字表示感谢。一夜未睡的他在回程的的士上睡了片刻,再睁眼时,他又在南山路上了,昨日打仗似的一天,仿佛黄粱一梦,如此地不真实,陆时骞或许没有订婚,卢彦兮或许没有怀孕,自己也没有傻兮兮地奔去上海约架。庄周梦蝶,似真似幻,他疲惫地走进校园,已是午时,教学楼间不见多少人影。想到毕设展览已开,那还是去看一眼吧。中国美院的毕设展颇有盛名,不少游客也会慕名前来。辜骁走进圆形大厅,大部分学生的作品都是靠墙而挂,只有各系导师钦点的作品会摆在中央醒目位置。他看见自己的十幅画架在一扇雕花木窗上,明明是油画,却处处透出中国古典气息,中西奇妙碰撞,使人不由得驻足欣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在观赏自己的画,这是辜骁曾梦寐的画面,如今得以实现,他竟没有一丝的快慰。那些画里,皆是某个人的痕迹,他把自己对那人的爱和遗憾,都画了进去,呕心沥血,掏空心肺。再惊艳绝伦的画,看够一时半刻便也醒了,围观的众人慢慢散去,当拨开层层迷雾,乌云背后的幸福线也终将显露。有一人久久站在画前不肯移步,他身形瘦拓,穿着一件背后贴布的黑色棒球服,下着浅蓝色的牛仔裤,脚蹬一双经典款式的黑色帆布鞋,他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露出白皙干净的后颈,辜骁一眼便看到了他那如熟透石榴般的腺体在衣领间若隐若现。唯有这人,痴迷地流连在辜骁的毕设作品前,也许他只是发呆,但表现得好像太爱这些画作了似的。辜骁不忍打扰他,只是尽可能放轻自己的脚步,猫儿般靠近,他越是接近,越是能嗅到这位单身oga掺着苦味的香气,他并不快乐,这是他的信息素告诉辜骁的。辜骁想给予他安慰,因此不顾场合地释放出过浓的alpha信息素,这足够扰乱公共场合的秩序,四周的ao已察觉到不对,正左右张望始作俑者。伫立赏画的oga比较迟钝吧,他本来对信息素就不敏感,近来更是钝到了一个极点。等他闻出周身怎么萦绕着一股过分熟悉浓郁的翠竹香气时,狩猎者已伏击在他身后,当他下意识想转身去察看时,一双轻柔且坚定的臂膀从身后环抱住了他“卢彦兮。”有人如此怕他碎了似的这般喊他的名字,卢彦兮登时僵立住了,蓦地睁大的眼眶里,迅速积蓄起一层朦胧的水光。“你来找我,我很”辜骁沙哑的嗓子刚开口,就被对方狠狠地打断:“谁来找你?!”卢彦兮撑开双臂,挣脱辜骁的拥抱,像拼死钻出渔网的游鱼,反手便是一个猛推,将对方轰出自己的领地,辜骁不死心地还要来拉他的手,他一个急火攻心就抬手甩出了一记干脆的巴掌啪!太脆了些,整个展览馆回荡着这记脆响,所有人傻了似的望过来看着他俩。卢彦兮不知所措地团住自己方才逞凶的手掌,他已转过身来看到了背后人的模样,憔悴、落拓,眼睛下涂抹着深重的阴影,脸颊上复印着一份煞红的掌印。“我……”他该道歉吗。辜骁发现他面色青灰,唇上干裂出血,一双曾经最有灵气的明眸也只剩下泪与哀,他受苦了,受了太多失望和煎熬。“还要打吗?”辜骁滚了滚干糙的喉咙,问他。卢彦兮凝视着这张爱过恨过的脸,梦里转过千遍的容颜,嘴唇嗫嚅了一下,颤声道:“我……我打你干什么?我只是来杭州旅游,随便路过,进来……进来逛逛而已。”“是吗,”辜骁见他倔强地昂着头,不肯输去半分气势,“那我带你逛一下我们学校吧。”“不了,我这就走了。”卢彦兮不敢再看他,埋头就想往外走,“我还要去逛那什么、那什么……雷峰塔!”辜骁马上去拉他的手:“吃个便饭再走?我们食堂味道挺好的。”卢彦兮的手被他包进宽大温暖的掌心里,便是融化了一般,再也甩脱不掉,他的心不争气地软了一下:“……那、好吧。”他不问他的伤势,他也不问他的婚期,分明是有过一段露水情缘的两人,装得好像异地友人意外相逢似的,虚假又虚伪。二食堂的就餐高峰已经过去,辜骁打了两份饭,点了一碗梅菜扣肉,一盘糖醋里脊,一锅笋干老鸭煲,都是江浙沪人民的家常菜口味。卢彦兮埋头吃饭,不与他搭腔,其实他应下这顿饭时,已经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好蠢,说什么来旅游,太蹩脚的借口,辜骁会看不出来吗?这漫长的两个月,他等够了,也知道了对方的绝情,事实清楚明了,那自己还腆着脸来妄图上演什么不了情,可笑透了。“吃点肉,你太瘦了。”辜骁为他夹菜,还品头论足了一番,“瘦过头,有点脱相了。”卢彦兮接过了这片诱人的五花肉,却感觉反胃,但他装作无事,一大口塞进了嘴,又忙填入米饭,企图混过舌尖味蕾。“唔,好吃呢。”他笑得很假,只是嘴角拉了拉。辜骁没怎么吃,一直给他夹菜,他照单全收,想着这不过是最后一顿散伙饭,何必闹得太难堪。之前他咄咄逼人,换不来人家的真心,如今他已经想开,一厢情愿的爱不如做一只转瞬即逝的夏蝉,且留过一首歌在世间便好。饭后,他踩着辜骁引路的影子走出校门,南山路上的梧桐叶也落得厉害,但由于它们生在西湖边,总比上海的那些多了份古意的凄美。等的士时他捡了一片,塞到棒球服的口袋里,他想这次回去后,总该能毅然决然地躺上手术台,且不会再莫名地遗憾了吧。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翻盘2002 独立游戏30330 末世重生之腹黑妖孽妻 云溪的轮回仙途 师尊他不想[穿书] 星环使命 郡主超级甜 重生之抱住警草好乘凉 Boss凶猛:老公,领证吧 我靠亲嘴降服死对头 吃掉不开心 我在乔上看风景 送君千里 破月 不治病就被宠 胜却人间无数 撩仙 今天也被顶流捆绑营业 说好只有一次 坏心眼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