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时无言,长公主也没能说出话来,实在是今日情况危急,若非璎珞那一撞,说不定太后便殒命了,长公主现在想起当时的情景来还有些心有余悸,说不出话来。
而秦严却已轻轻掀开了璎珞身上的锦被,略挑开中衣便瞧见了她肩头包扎着的厚厚纱布,只觉一阵碍眼刺痛,再度问道:“何时受的伤?到底怎么回事?”
秦严虽然不是大夫,但接触这种箭伤之类却是多了,这会子自然瞧的明白,璎珞不是睡着了,根本就是晕迷不醒。
他眉宇蹙了起来,声音不觉便有些暗哑。
太后瞧着秦严,虽然他的神情平静,举止也不见慌乱,可她还是瞧出了秦严身子的紧绷来,心中竟有些发颤,道:“是今日早上受的伤,如今已有快五个时辰了。当时哀家和你姨母,安安和你媳妇都在观礼台上看皇上首射,那些被围起来的百兽却突然发了狂,哀家一时担心皇上那边出事,到没想到永乐会趁此时机对哀家动手。永乐用弩箭伤人,因太突然,当时又乱,护在周围的禁卫军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太后说着目露疼惜和感动,望向璎珞,这才又道:“你媳妇发现了不对,撞开了哀家,救了哀家的命,可那箭却擦着她的肩头射了过去。虽是万幸没射穿肩头,可那箭上永乐抹了剧毒,好在当时老七反应快,冲过来后,当即便用剑剜掉了那块带毒的皮肉,太医说,若非当时处理的及时,等到毒行血脉,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媳妇的命。可明明你媳妇体内没多少毒素,且如今都已排了出来,她却不知为何一直不肯醒过来。”
对此太医疑惑不已,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太后和长公主更是焦心不已。
太后眼眶略红,又冲秦严道:“她是为了救皇祖母才受的伤,都是皇祖母不好,都是皇祖母对不起你们。”太后心中担忧不已,声音有些发颤。
秦严此刻已经顾不上是谁救了璎珞,也顾不上询问永乐公主可有处置之类的事儿了,目光一直都在璎珞身上。
听闻太后如此自责,他这才扭头,将视线从璎珞的肩头移开,望向太后,道:“皇祖母如此说岂不是辜负了皎皎一番心意?也让孙儿无地自容,若是当时易地而处,孙儿知道,皇祖母也会不顾自身危险来救护我们的。”
太后见他还不忘安慰自己,禁不住便落了泪,却道:“阿严,你不知道,你媳妇她……她如今已经有一个来月的身孕了!”
秦严一愣,有半响都没明白太后的意思般,只觉脑中轰的一下竟是一片空白,太后的话在他脑海中回响了两边,顿时眼眸中便涌起了狂喜之色来。
他猛然回头,盯视着姿容恬静的璎珞,眼眸中好似落尽了春的明媚,夏的炽热,翻涌着浪潮。
旁人像秦严这样大,孩子可能都十来岁了,秦严以前不曾娶妻时,对子嗣真没什么渴望。
可自从有了璎珞,成了亲,他却希望能和相爱的人拥有共同的血脉延续,非常渴望子嗣,尤其是前些时候,璎珞将自己的来历告知他以后,秦严从实心中不踏实,晚上睡觉都要睁上一只眼睛,总害怕璎珞会离开自己。
这样的心态,令他更加渴望孩子了,总觉得有了孩子,她便再也走不了了。
即便没有这些,秦严也知道璎珞因身子的问题,对子嗣之事颇为介意,很有压力,如今她终于有了他们的孩子,他岂能不欣喜若狂!?
秦严不顾长公主和太后都还在,便禁不住握住了璎珞的手,带到唇边轻吻了下,道:“爷不会让你们母子出事儿的!”
他的目光有担忧,可却也有无坚不摧的坚定和信念,他的声音更是笃定而沉稳。就像一座山,拥有风雨难撼的力量。
不管璎珞是因什么晕睡不醒,便是上天入地,他也要将她留在身边,救她醒来!
秦严说着将璎珞的手紧紧握在掌中,方才冲太后道:“太医如何说的?”
见秦严似是沉静了下来,太后轻吁了一口气,道:“几个太医都说,皎皎的脉搏平稳,当真已把不出任何不妥之脉来,不该如此晕睡不醒才对。也有可能是有了身孕,身体虚弱,稍微一些毒便能让她产生如此大的反应。说是,晚些时候再针灸一次,让多和皎皎说说话,兴许明日就醒过来了。”
秦严闻言半响都没言语,太后既如此说,他知道就算再将太医叫过来,也是无济于事,故而便只道:“皇祖母想必也累了,且去休息吧,这里孙儿照看着就行。”
太后心知他是想单独和璎珞在一起安静会,便也没再多言,又略担心的瞧了眼床上还是没有清醒意向的璎珞,这才扶着长公主的手出了帐。
内帐中安静下来,秦严将斗篷脱下,又脱了靴子,躺在了璎珞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将她揽在怀中,大掌抚上璎珞平坦的小腹,轻声在她耳边道:“皎皎,咱们有孩子了,你怎还如此任性,快点醒过来吧,别吓唬爷。只要你肯醒来,要爷做什么都成。嗯?别贪睡了。”
璎珞依旧紧闭着眼眸,毫无反应,秦严却也不气馁,抱着她又絮絮的说起了两人相识时的事,道:“头一回在穗州知府宅子中碰上你,那时候爷是真没想到荒院中会有人,爷看着你突然出现,当时第一感触便是,倒是个美人,只是可惜了……”
他说着声音顿了顿,眸光闪过些追忆来,笑容浮动在清冷而深邃的眼眸中,这才又道:“爷那时护着安安,所行密事,哪里能容人知晓?是打定了主意要杀你灭口的,不过是看你识趣,爷又受了重伤,这才且留了你的性命,已做利用,想让你弄些吃食来之后再行处置。可不曾想到……你竟别样的聪明和镇定,爷看着你明明察觉到了危险,却应变得当,又心软善良,爷晕厥你却还是不曾丢下安安不管,爷不知为何,竟就心软了,竟是平生头一回改了主意,最后鬼使神差的就放过了你,事后还按你的意思令人送去了银两,当真是爷平生头一回做那怜香惜玉之事儿。”
秦严说着,偏头瞧了瞧璎珞,她安宁的躺在他的臂弯中,身子香软而温暖,唇瓣带着自然的上翘弧度,竟像是在笑。
他凑过去轻轻吻她,呢喃道:“你一定不知道,当日爷晕厥过去,你若是放任安安不管,趁机逃离,爷事后是定要行灭口之事儿的。你的一念之差救了自己的命,爷的一念之差,却成就了自己的姻缘。爷不信天,不信地,不信神佛,更不信鬼怪,可爷信你,信咱们这份姻缘,爷知道,你到了爷身边,勾了爷的心,是舍不得再丢弃爷的,爷知道咱们既得了这份跨越千年的姻缘,定是要圆满的,所以,快点醒过来,别让爷担心太久……”
秦严的声音低低沉沉的一直在璎珞的耳边回荡,璎珞却一直没半点回应。
秦严这十多日来,几乎都在马背上过来的,睡的极少,这会子闻着从璎珞身上传来的熟悉的香味,心里虽焦虑,可也无可避免的涌起一股疲倦来,他不知说了多久,才缓缓闭上了眼眸,很快便拥着璎珞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并未睡多久便醒了过来,睁开眼眸后便探手触上了璎珞的额头,她肩上的伤并没引起发烧,额头凉凉的,秦严小心翼翼起身,出帐后便唤了太医过来。
再度行针排毒,太医果然还是那一番说辞。
到了翌日,璎珞却依旧不曾醒过来,便连天玺帝都惊动了,特意派了陈厚实前来询问状况,后便派遣了这次随行的所有太医过来会诊,可会诊的结果却依旧无用。
此次林山冬狩,发生了瑞王谋乱一事儿,虽然平定了下来,但京城却必定也会配合有所变动,天玺帝为安抚众臣子,也需得今早回宫,稳定局面。
故而到了第二日的下午队伍便整装待行,可璎珞却还晕睡不起。
太后的意思是,璎珞如今身体虚弱,又是刚刚受孕,怕是经不住马车颠簸,欲留下来等璎珞清醒过来后,再行回京之事儿。
可秦严却另有所思,拧眉不语。
璎珞一直醒不来,太医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秦严心里自然是着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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