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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第1页）

芳芸听唐珍妮答应了，已经小跑着去接黄妈送出来的药箱，岳敏之摸着脖子上的伤痕，一直在吸凉气。芳芸和唐珍妮一齐动手，替他清洗伤口，黄妈又找来纱布要替他包裹，岳敏之连忙道谢，摇着头说：&ldo;不要不要。虽然有些疼，还不到包扎的地方。&rdo;

唐珍妮把门打开一条缝，看见对门的大门紧闭，楼道里也静悄悄的，松了口气，召呼芳芸和岳敏之出来。芳芸直到坐上车，都在小心的东张西望，直到岳敏之发动汽车，才松口气，说：&ldo;方才真害怕。&rdo;

&ldo;怕什么?&rdo;岳敏之关切的问。芳芸低头去摇车窗，一阵风吹来，把额头上覆盖的青丝吹乱。岳敏之伸出手指替她拨了一下，轻声说：&ldo;有我呢，别怕。&rdo;

岳敏之温热的指尖从芳芸的额头划过，芳芸让了一下，又抿着嘴笑起来，微微点点头，又回头去看唐珍妮。

唐珍妮一直坐在后座发呆，芳芸回头看她几次都没有动，芳芸对岳敏之扮个鬼脸，略微朝另一侧移移。岳敏之吸着气，拉开仪表盘下的小抽斗翻出只香烟匣。芳芸连忙抢过取了一根烟卷递给他，扭过头去问唐珍妮：&ldo;珠姐，吸烟吗?&rdo;

唐珍妮接了烟芳芸就替她点上，转过身顺理成章替岳敏之也点头烟卷。这样的体贴，岳敏之脸上的神情反倒不自在起来，他开了一会车，突然笑道：&ldo;抱歉，芳芸，我不能陪你去。我工厂下午要开会，时间差不多要到了。车留给你们开，我坐电车去吧?&rdo;

他边说边找了个地方停车。唐珍妮看他一眼，换到前座开车，对弯腰和她们挥手道别的岳敏之说：&ldo;车子回头喊人给你开到工厂去吧。&rdo;

岳敏之点点头，挥手让她们先走。唐珍妮边发动汽车，边笑道：&ldo;看岳敏之待你可以说是小心翼翼，不许他到樱桃街去，他马上就寻个理由，不去见你爹。&rdo;

芳芸嗳声，苦笑道：&ldo;爹见我极少有好脸色。我是身为人女不得不行罢，何必勉强他陪去吃挂落。珠姐，回头尼只在车里等我罢。当着你的面，只怕爹都没有好脸色给我。&rdo;

俞忆白这几天都在学校坐班，听差说有位俞小姐来找他，他猜是芳芸，先把办公室里的两个女职员支开，才喊听差的去请。

芳芸一进父亲的办公室，含笑喊声爹爹，站在明亮的玻璃窗边，打量俞忆白的办公室。

俞忆白板着脸打量女儿，不悦的清清嗓子，说：&ldo;可是学校里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回家给继母也是一样的，请假跑来这里做什么?&rdo;

&ldo;爹，今天我有些不舒服，表嫂带着我请假去瞧大夫的。&rdo;芳芸捏着拳头轻轻咳了两声，道：&ldo;偏巧在公寓楼道里遇见个乞丐，他说他是大伯，在那里闹了好一会，友诚和慕诚哥都说那不是大伯。我想，这个事情要和爹爹说一声。&rdo;

俞忆白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才说话。&ldo;我回去寻老太太去，可晓得那人到哪里去了?&rdo;

芳芸摇摇头，说：&ldo;当时我被吓坏了，关上房门不敢开门看，后来听见没声音才喊表嫂陪我出来的。表嫂还在大门外的车里等呢。&rdo;

俞忆白叹口气，说：&ldo;周末搬回来住罢。你不喜欢谨诚的妈妈。如今她们都不在樱桃街。你和继母也合得来，在家里怎么也比一个人在外面担惊受怕的强。&rdo;

芳芸咬着嘴唇低下头，半天才含糊的应了一声，说：&ldo;爹，你这一向瘦了些，要多保重身体。女儿走了。&rdo;

俞忆白推开桌上的一叠公文，说：&ldo;我送你出去罢。&rdo;他嘴上说是送，却抢在芳芸前头出去。芳芸落在父亲身后几步，慢慢走到学校大门，俞忆白喊守门的听差开了门，目送女儿上了唐珍妮的车，方才板着脸喊备车。

唐珍妮看芳芸屡屡回头，不由好笑道：&ldo;今天是怎么了?&rdo;

芳芸脸上的神情有些空落落，笑道：&ldo;爹喊我搬回家去，说的我都差点心动了。&rdo;

&ldo;傻孩子，回去回去。别听亚当说的，外国人那套在中国行不通的。&rdo;唐珍妮笑了，啐了神游的芳芸一口，问：&ldo;有没有听我讲话?&rdo;

&ldo;有……珠姐，我不回去。我们家那位姨奶奶哪里是那么容易打发的。我回上海二年看她几进几出，才不要回去趟混水。&rdo;芳芸歪着头，笑嘻嘻数理由给唐珍妮听：&ldo;含糊着把这二年拖过去，我考到北平的大学去念书就好了。&rdo;

唐珍妮不好再劝，径直把车开回亚当的大宅，按着芳芸的肩膀：&ldo;也不晓得大伯发的什么疯，这几天你也别回家了，暂时在这里住着吧。礼拜天叫伊万去接你直接就到这里来。候他们的事情了了再说，好不好?&rdo;

芳芸扑上去搂着唐珍妮的脖子，笑道：&ldo;珠姐说的是，都听珠姐的。&rdo;唐珍妮推开芳芸，笑骂：&rdo;说是听进去了，几时照着做过。我就想不透你那个小脑袋瓜子里，都藏着多少主意，只要认定了，九列火车都拉不回头!&rdo;

芳芸笑了几声，压低声音回她：&ldo;我劝珠姐的，珠姐不也是当耳边风吹吹就过?咱们是大姐不说小妹。&rdo;

亚当难得一次回家吃晚餐，看见芳芸和唐珍妮笑嘻嘻端坐在餐桌边等他。他扭头去看月份牌上的月历，奇怪的问：&ldo;不是礼拜天呀?难道是芳芸的生日?&rdo;

芳芸摇头笑道：&ldo;不是。&rdo;

唐珍妮：&ldo;不是说中秋节要举办跳舞会吗?我喊她来陪我一起商量，给你办个美国最新流行的跳舞会，好不好?&rdo;

这个理由虽然有些勉强，也还得过去。亚当点点头，大家吃饭不提。吃过晚饭电影公司打电话来喊唐珍妮去加拍一场戏。唐珍妮勿勿去了，亚当就喊听差的去请芳芸到他书房说话。

芳芸才洗了澡，披着头发坐在客房的沙发上，正在寻思明天是回家还是回学校，听差来请，寻块手帕把头发束成束，去敲书房的门。

&ldo;芳芸，舅舅把上年的分红划过来，这些钱你打算怎么办?&rdo;亚当递给芳芸一张表格。

芳芸飞快的浏览一遍，微微皱眉，说：&ldo;孔家的洋行上年情形不太好?&rdo;

&ldo;这二年，欧美各国的情形都不大好。今年更是比去年差，许多公司都倒闭了。我们孔家洋行主要业务是在东南亚，经营状况算是好的。&rdo;

芳芸在表格的最后一栏签上自己的名字和英文花式签名，从脖子上拉出个小巧的玉狮子吊坠来盖章。亚当笑嘻嘻的看着芳芸，问：&ldo;这些钱要怎么花?&rdo;

芳芸笑起来，说：&ldo;美国的情形是不是也不好?&rdo;

&ldo;不太好，不过比欧洲还要强，你想做什么?&rdo;

芳芸歪着头想了一会，反问：&ldo;亚当，为什么急着催我花钱?&rdo;

亚当摸摸金黄的胡子，笑着：&ldo;这样年年积累下来，你又不爱花钱，白白放着这些钱在银行，实在是太浪费了。&rdo;

芳芸笑道：&ldo;我还没有到花钱的年纪。不过亚当这样催，少不得也要花掉。这些钱都花掉……&rdo;芳芸托着腮沉思，一只手拨着写字台上的一只大地仪转着玩。恰好转到欧洲。芳芸指着瑞士说：&ldo;都说瑞士是渡假盛地，横竖将来我也是要出国留学的，就托你在瑞士替买间小房子罢，要是还有剩下的……买跌不买涨，看瑞士有什么大公司在抛售股票，买两只也罢。反正帐面上不要有三万块以上的现金。&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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