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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大家的眼睛都转到胡婉芳身上。胡婉芳哭着道：&ldo;你们都怪我不好，离婚就是!&rdo;

&ldo;胡闹!&rdo;大太太和老太太一起喝止她。大太太把妹子的肩膀一拍，劝她：&ldo;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你可是我们俞家明媒正娶来的。那个颜如玉算个什么东西?不许说孩子气的胡话。&rdo;

老太太冷冷的哼了一声，打断了大太太话，她威严的扫视几个儿媳妇。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都是一脸的不平，三儿媳妇哭成一团，四儿媳妇关切的看着她，五儿媳妇满面冷笑。

这几个儿媳妇都拿不出什么主意，老太太一肚皮恼火。她接过听差送来的茶，呷了一口，慢慢说：&ldo;婉芳，你是个聪明孩子。以后离婚的话不要提了，老三的事我替你做主。你自己也要挣气。你多多的替他添几个儿子，大家和和气气不是一家人?那个颜如玉么，七年只有一个孩子，她拿什么跟你比。&rdo;

俞老太爷到六十岁还纳了一个唱鼓词名伶做九姨太。可是老太爷名下的五子三女，除了俞忆白全是老太太亲生的。就是俞忆白，也是老太太房里的贴身丫头抬举的二姨太生的，算不得外人。俞家内宅女人虽多，都叫老太太管的服服贴贴，她在俞家差不多算是一言九鼎。她不把颜如玉生的孩子当成俞家子孙，大太太自然是巴不得的，连忙推妹子道：&ldo;有老太太给你做主，十个颜如玉都算不得什么。婉芳，还不把眼泪擦掉。&rdo;

四太太笑嘻嘻道：&ldo;老爷们不带姨太太出门鬼混，难道要带太太出门?&rdo;四太太用鬼混两个字一带，太太们的面子里子都有了，老太太绷紧的脸上总算松动了些。

婉芳止了哭声说：&ldo;忆白他……&rdo;

大太太连忙推她，&ldo;走，我帮你配回娘家的衣服首饰。&rdo;拉着妹子出来。走到门厅，四太太温和的笑声传来：&ldo;快放牌桌打牌。&rdo;胡婉芳气的跺脚：&ldo;这是抱怨我碍着老太太打牌了!&rdo;

大太太恼的在妹子胳膊上拧了一下，道：&ldo;老太太顶顶得意那个茶碗，前清宫里流出来的好东西，值一万多块钱呢。大家替你混过去了，你见好就收罢。&rdo;

&ldo;我哪里见着好了?&rdo;胡婉芳又羞又恼，站住了脚问姐姐：&ldo;姐夫去我们家说亲时，可没有说他有妾!&rdo;

&ldo;有个把妾正大光明摆在屋里也不是有坏事!&rdo;大太太拉着妹子走出十五号，小声道：&ldo;你大姐夫还不是在外面有小公馆?明里暗里不晓得花了多少钱。你在这个家里，上面还有老太太替你压着，她翻不了天。&rdo;

胡婉芳头一回听说姐夫也有小公馆，又是吃惊又是同情的看着大姐。大太太冷笑两声，道：&ldo;就是我们家的立夫人人都说他是胡家第一个老实孩子，还没有结婚呢，外面也有个小公馆，养了一对十七岁的姐妹花。这些事只好瞒着没有出阁的小姐们。&rdo;

&ldo;那顾家……&rdo;胡婉芳想到才和立夫订了婚约的顾家小姐，迟疑的问：&ldo;顾家知道吗?&rdo;

&ldo;怎么不知道?男人有了钱，有几个老实的?你丈夫不嫖不赌，不过是家里有个姨太太，算不得什么。&rdo;大太太搂着妹子安慰道：&ldo;你别信什么自由、平等、爱情。那都是假的，你那个同学，跟家庭教师私奔了的那个，不是发现人家在乡下有老婆，跑了两年又回来了么。&rdo;

婉芳涨红了脸低低嗯了一声，说：&ldo;赵淑真是遇人不淑。&rdo;

&ldo;傻妹子。&rdo;大太太叹了一口气，&ldo;你真是不开窍。&rdo;

樱桃街十二号三楼的窗户被推开，俞芳芸露出半边脸，看见大太太和胡婉芳在门口说话，惊喜的喊道：&ldo;大伯娘，太太!我就下来。&rdo;说着就缩回头去。

大太太指着半开的窗户教训妹子：&ldo;那个还是从小没了娘的，听说姓颜的一走，她就把人家的屋子锁起来了。你看看人家的心眼。你心里就没半点成算!&rdo;

胡婉芳咬着嘴唇不肯说话。

芳芸笑着接出来了，请了大伯娘安，就挽着婉芳的胳膊说：&ldo;我在美国有个长辈托我带了两箱酒给他一个在花旗银行的亲戚。我到上海连门都没有出过，太太得闲带我去好不好?&rdo;

大太太连忙替胡婉芳答应，：&ldo;现在就有空，你们出去散散心，听说先施公司新来了巴黎的时兴衣料，去买几块做新衣服去!我帮你们打电话到车行叫一辆出租汽车来。&rdo;

芳芸放开婉芳，抱着大太太扭来扭去的谢她。大太太笑容可掬的赶她们两个去换出门衣服，在楼下客厅摇电话替她们叫了一辆出租汽车，就走到妹子卧室里，对扑粉的婉芳说：&ldo;带她多走走，晚上再去吃番菜馆子，能有多晚回来就有多晚回来。你们乐你们的，别把颜如玉当回事。她在你们面前就神气不起来了。&rdo;

胡婉芳嗯了一声，楼下听差的喊：&ldo;大太太，二太太喊。&rdo;大太太又吩咐了她几句，忙忙的去了。

胡婉芳在客厅等了好一会，芳芸才披着一件绿斗篷下来，一个听差替她提着两只洋酒箱子。芳芸站了一站，笑道：&ldo;就这样去万一人家不在倒不好，我打个电话罢。&rdo;摇到电话局要了花旗银行，先说的是中国话，又改了英语。婉芳听得懂几句英语，还在那里仔细回忆英语先生教她的语法，芳芸又改了法语，说了好一会才放下听筒说：&ldo;太太，走罢。&rdo;

她们上了车，芳芸不放心听差的把酒放在后盖厢里，发愁道：&ldo;万里迢迢带回来的，打碎了怎么得了，放在座位上罢。&rdo;叫听差交给她，亲手塞在车座底下，拿脚压在上面才叫开车。

汽车夫见她这样郑重，一定要加一块钱的小费才肯开车。芳芸丢给他一块钱，说：&ldo;到花旗银行。洋酒要是颠碎了，我要你赔的。&rdo;

婉芳一路上和她说闲话，问她在美国在哪里上学，平常和什么亲戚来往。芳芸也问继母在哪里上学，学校都教些什么。她两个你问我答，不知不觉就到了地方。

汽车夫才把车停下，就有几个洋人迎了上来，为首的一个二十多岁的洋人先问：&ldo;酒在哪里?&rdo;

芳芸把两只箱子给他看，他一手一只拎起来就先上去了。听差引着芳芸、婉芳和跟来的一个听差到楼上一间办公室坐了一会。芳芸就请银行的听差的带她去洗手间。

那个提走了酒的洋人回来不见芳芸，只好和婉芳闲话。谁知这个人不会说中国话，满口都是英文。婉芳十句里边猜不到两三句，结结巴巴说了半天，问芳芸到哪里去了，那个洋人也是半天才听明白，按了铃叫听差去寻，好一会功夫才有一个中年洋人满面堆笑陪着芳芸过来。

芳芸进办公室说了几句客气话就告辞。

在汽车里坐定，婉芳问她：&ldo;怎么说了几句就走了?&rdo;

芳芸皱眉道：&ldo;我不过替人家带两箱酒罢了，也没什么要紧交情。偏偏我去洗手，出来撞见那个洋鬼子，真真是讨厌……&rdo;涨红了脸不肯再说。

婉芳以为她是被刚才那个洋鬼子纠缠住了，洋鬼子对待中国女人的态度一向如此，她也不好再问。两个去先施公司转了一圈，买了几块衣料。又在一家咖啡店消磨了个把钟头，婉芳还不肯回去，要请芳芸去礼查饭店吃番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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