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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1页）

&ldo;呃……&rdo;由基美没料到兰子会这么问，不住地眨着眼，看上去很无辜，&ldo;说了复杂的话，就会不自觉地做出这种孩子似的表情。&rdo;由基美难为情似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朝调酒师说，&ldo;来一杯更带劲儿的酒。&rdo;

调酒师淡淡地答道：&ldo;那就霹雳火箭筒阿姆斯特朗大酒瓶三号。&rdo;

说着，他就调了一杯兰子从未见过的全黑鸡尾酒，似乎是微碳酸型的，还冒着一排排的小泡泡。由基美尝了一口就叫了起来，像是被呛住一样，捂着胸口，好不容易才将酒咽下肚子，说：&ldo;果然带劲儿！&rdo;

兰子拍着吧台大笑起来。由基美先是嗔怒，但很快也跟着笑出了声。就连一向板着脸的调酒师也在强忍着笑意。兰子很少同劳动联合会之外的人聊得如此尽兴、笑得如此开心。想到这里，兰子就觉得这一刻无比宝贵，值得珍惜。她甚至觉得，自己同由基美可以长期做朋友。

&ldo;我说，由基美，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rdo;

&ldo;问什么都行。&rdo;由基美似乎完全放开了。

&ldo;如果《百年法》实施的话，你会遵守法律，规规矩矩地去死吗？&rdo;

&ldo;到时候身份卡就不能用了。社会生活都没法展开了，还活着干吗？&rdo;

&ldo;你自尊心挺强的嘛。&rdo;

&ldo;做人当然要有自尊。失去了尊严，活着还有什么意义？&rdo;

&ldo;我认识一个在社会底层挣扎求生的女人，她叫坂崎贵世。对了，她求生的武器是她那操控自如的长舌头。&rdo;

&ldo;舌头？&rdo;

&ldo;她吹嘘说，能用舌头让男人欲仙欲死，一分钟之内射两次呢。你做得到吗？&rdo;

由基美红着脸，一言不发。也许这类话题对她来说太成人向了吧。

&ldo;我希望你们能见一次。她同你应该能聊得很开心吧。&rdo;

&ldo;你这话什么意思？&rdo;由基美勃然变色。

&ldo;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旁听你们的对话会非常有意思。&rdo;

&ldo;你说的那位坂崎小姐是什么人？&rdo;

&ldo;一个自信心爆棚的现实主义者。我现在的同事。&rdo;

&ldo;又是同事。您在什么地方上班？&rdo;

&ldo;茨城的食品工厂。不过下周就会变了。&rdo;

&ldo;您要换工作？&rdo;

哦，对了，由基美不知道劳动联合会的规矩。我们虽然在同一个国家生活，却分属于不同的世界。

&ldo;劳动联合会里，每三个月就必须更换一次职场。劳动联合会还没有发来通知，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去哪儿上班。在通知我去的地方工作三个月，又会转到别的职场。通知、通知、通知……接到通知我就得挪窝。我仿佛就生活在一连串通知之中，直到永远……&rdo;兰子发出沉重的叹息。

&ldo;嗯，听起来确实无聊透了。&rdo;

3

户毛几多郎不知不觉地哼起了歌。

自己正变得越来越怪。就在一周之前，自己还在自暴自弃，满含热泪地怨恨这个世界，而一听说不用去死之后，自己就变成了这副德行。

深夜零点以后。

国铁赤羽b站前人影稀疏。最后一班公交车已经开走，等待客人的出租车也只剩两辆。比出租车便宜的自动胶囊车不受欢迎，基本上全停着没动。大家都考虑到一旦发生故障就会在大冷天里被抛在街头，还不如两条腿走路来得稳当。自行车停车场里密密麻麻地排满了&ldo;三角&rdo;自行车，但大多数都是被丢弃在那里的。站前广场周围的快餐店全都打烊熄灯了。白天的喧嚣归为此刻的沉寂。可是，走进通往赤羽a站的一条小巷，两旁都是仍在营业的酒馆。

从高架站台传来车站工作人员的广播。电车即将入站，这是末班电车。看来，那个男人就在这列车上。

户毛嚼着啤酒口香糖，想起了三个月前的事。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等待着。但对户毛来说，等待并不痛苦。所等的人出现的瞬间，眼前的迷雾会一扫而空，这样的感觉户毛喜欢。

是孩童时代的记忆使然吧，户毛想。那时候，日本共和国的名字还是大日本帝国，没有人类不老化病毒接种技术，人人都会变老，都过着普通的家庭生活。大多数孩子都有父亲和母亲，但户毛当时就没有父亲。详细的情形他忘了‐‐与其说是想不起来，不如说是强行从脑中抹除了。他唯一残存的记忆，是自己一个人在寂寞的家中抱着双膝，专心致志地等母亲回来，凝神细听门外的动静，一有脚步声就冲出去，把耳朵贴在门上，祈祷脚步在门口停下。但几乎每次脚步都从门口经过，未做停留。他沮丧地耷下肩膀，回到昏暗的房间里，继续抱住双膝。终于，母亲回来了。他拧开锁，打开门。门外站着他最爱的母亲。

记忆到此结束。他都说不准这种等待是每天都发生，还是只有一次。就连母亲是温柔还是严厉，他都不知道。唯一确定的是，战争开始前几年母亲就死了。

黄绿色的电车驶入高架站台，缓缓停下。广播又响了起来。很快电车就开走了。大约十个乘客沿着楼梯从站台走下来，有的红着脸，有的白着脸，无精打采地通过闸机口。户毛从这些人当中找到了目标，正手舞足蹈之际，手持智能终端响了。户毛本打算不去理会，但转念一想，可能是香川打来报告情况的。如果不多少做点工作弥补过失，自己铁定会被解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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