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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第1页）

次日，张氏早使敬济拿五两银子、几陌金银钱纸，往门外与长老，替他父亲念经。正骑头口街上走，忽撞遇他两个朋友陆大郎、杨大郎，下头口声喏。二人问道：&ldo;哥哥那里去？&rdo;敬济悉言：&ldo;先父灵柩寄在门外寺里，明日二十日是终七，家母使我送银子与长老，做斋念经。&rdo;二人道：&ldo;兄弟不知老伯灵柩到了，有失吊问。&rdo;因问：&ldo;几时发引安葬？&rdo;敬济道：&ldo;也只在一二日之间，念经毕，入坟安葬。&rdo;说罢，二人举手作别。这敬济又叫住，因问杨大郎：&ldo;县前我丈人的小，那潘氏尸首怎不见？被甚人领的去了？&rdo;杨大郎便道：&ldo;半月前，地方因捉不着武松，禀了本县相公，令各家领去葬埋。王婆是他儿子领去。这妇人尸首，丢了三四日，被守备府中买了一口棺材，差人抬出城外永福寺去葬了。&rdo;敬济听了，就知是春梅在府中收葬了他尸首。因问二郎：&ldo;城外有几个永福寺？&rdo;二郎道：&ldo;南门外只有一个永福寺，是周秀老爷香火院，那里有几个永福寺来？&rdo;敬济听了，暗喜：&ldo;就是这个永福寺，也是缘法凑巧，喜得六姐亦葬在此处。&rdo;一面作别二人，打头口出城，径到永福寺中。见了长老，且不说念经之事，就先问长老道坚：&ldo;此处有守备府中新近葬的一个妇人，在那里？&rdo;长老道：&ldo;就在寺后白杨树下。说是宅内小夫人的姐姐。&rdo;这陈敬济且不参见他父亲灵柩，先拿钱祭物，至于金莲坟上，与他祭了，烧化钱纸，哭道：&ldo;我的六姐，你兄弟陈敬济来与你烧一陌纸钱，你好处安身，苦处用钱。&rdo;祭毕，然后才到方丈内他父亲灵柩跟前烧纸祭祀。递与长老经钱，教他二十日请八众禅僧，念断七经。长老接了经衬，备办斋供。敬济到家，回了张氏话。二十日都去寺中拈香，择吉发引，把父亲灵柩归到祖茔。安葬已毕，来家母子过日不题。

却表吴月娘，一日二月初旬，天气融和，孟玉楼、孙雪娥、西门大姐、小玉，出来大门首站立，观看来往车马，人烟热闹。忽见一簇男女，跟着个和尚，生的十分胖大，头顶三尊铜佛，身上构着数枝灯树，杏黄袈裟风兜袖，赤脚行来泥没踝。当时古人有几句，赞的这行脚僧好处：

打坐参禅，讲经说法。铺眉苦眼，习成佛祖家风；赖教求食，立起法门规矩。白日里卖杖摇铃，黑夜间舞枪弄棒。有时门首磕光头，饿了街前打响嘴。空色色空，谁见众生离下土？去来来去，何曾接引到西方。

那和尚见月娘众妇人在门首，便向前道了个问讯，说道：&ldo;在家老菩萨施主，既生在深宅大院，都是龙华一会上人。贫僧是五台山下来的，结化善缘，盖造十王功德，三宝佛殿。仰赖十方施主菩萨，广种福田，舍资才共成胜事，种来生功果。贫僧只是挑脚汉。&rdo;月娘听了他这般言语，便唤小玉往房中以一顶僧帽，一双僧鞋，一吊铜钱，一斗白米。原来月娘平昔好斋僧布施，常时发心做下僧帽、僧鞋，预备来施。这小玉取出来，月娘分付：&ldo;你叫那师父近前来，布施与他。&rdo;这小玉故做娇态，高声叫道：&ldo;那变驴的和尚，过不过来！俺奶奶布施与你这许多东西，还不磕头哩。&rdo;月娘便骂道：&ldo;怪堕业的小臭肉儿，一个僧家，是佛家弟子，你有要没紧，恁谤他怎的？不当家化化的，你这小y妇儿，到明日不知堕多少罪业！&rdo;小玉笑道：&ldo;奶奶，这贼和尚，我叫他，他怎的把一双贼眼，眼上眼下打量我？&rdo;那和尚双手接了鞋帽钱来，打问讯说道：&ldo;多谢施主老菩萨布施。&rdo;小玉道：&ldo;这秃厮好无礼。这些人站着，只打两个问讯儿，就不与我打一个儿？&rdo;月娘道：&ldo;小肉儿，还恁说白道黑道。他一个佛家之子，你也消受不的他这个问讯。&rdo;小玉道：&ldo;奶奶，他是佛爷儿子，谁是佛爷女儿？&rdo;月娘道：&ldo;相这比丘尼姑僧，是佛的女儿。&rdo;小玉道：&ldo;譬若说，相薛姑子、王姑子、大师父，都是佛爷女儿，谁是佛爷女婿？&rdo;月娘忍不住笑，骂道：&ldo;这贼小y妇儿，也学的油嘴滑舌，见见就说下道儿去了。&rdo;小玉道：&ldo;奶奶只骂我，本等这秃和尚贼眉竖眼的只看我。&rdo;孟玉楼道：&ldo;他看你，想必认得你，要度脱你去。&rdo;小玉道：&ldo;他若度我，我就去。&rdo;说着，众妇女笑了一回。月娘喝道：&ldo;你这小y妇儿，专一毁僧谤佛。&rdo;那和尚得了布施，顶着三尊佛扬长而去了。小玉道：&ldo;奶奶还嗔我骂他，你看这贼秃，临去还看了我一眼才去了。&rdo;有诗单道月娘修善施僧好处：

守寡看经岁月深，私邪空色久违心。

奴身好似天边月，不许浮云半点侵。

月娘众人正在门首说话，忽见薛嫂儿提着花箱儿，从街上过来。见月娘众人道了万福。月娘问：&ldo;你往那里去来？怎的影迹儿也不来我这里走走？&rdo;薛嫂儿道：&ldo;不知我终日穷忙的是些甚么。这两日，大街上掌刑张二老爹家，与他儿子和北边徐公公家做亲，娶了他侄女儿，也是我和文嫂儿说的亲事。昨日三朝，摆大酒席，忙的连守备府里咱家小大姐那里叫我，也没去，不知怎么恼我哩。&rdo;月娘问道：&ldo;你如今往那里去？&rdo;薛嫂道：&ldo;我有桩事，敬来和你老人家说来。&rdo;月娘道：&ldo;你有话进来说。&rdo;一面让薛嫂儿到后边上房里坐下，吃了茶。薛嫂道：&ldo;你老人家还不知道，你陈亲家从去年在东京得病没了，亲家母叫了姐夫去，搬取老小灵柩。从正月来家，已是念经发送，坟上安葬毕。我听说你老人家这边知道，怎不去烧张纸儿，探望探望。&rdo;月娘道：&ldo;你不来说，俺怎得晓的，又无人打听。倒只知道潘家的吃他小叔儿杀了，和王婆子都埋在一处，却不知如今怎样了。&rdo;薛嫂儿道：&ldo;自古生有地儿死有处。五娘他老人家，不因那些事出去了，却不好来。平日不守本分，干出丑事来，出去了，若在咱家里，他小叔儿怎得杀了他？还是冤有头，债有主。倒还亏了咱家小大姐春梅，越不过娘儿们情场，差人买了口棺材，领了他尸首，葬埋了。不然只顾暴露着，又拿不着小叔子，谁去管他？&rdo;孙雪娥在旁说：&ldo;春梅在守备府中多少时儿，就这等大了？手里拿出银子，替他买棺材埋葬，那守备也不嗔，当他甚么人？&rdo;薛嫂道：&ldo;耶（口乐），你还不知，守备好不喜他，每日只在他房里歇卧，说一句依十句，一娶了他，见他生的好模样儿，乖觉伶俐，就与他西厢房三间房住，拨了个使女伏侍他。老爷一连在他房里歇了三夜，替他裁四季衣服，上头。三日吃酒，赏了我一两银子，一匹段子。他大奶奶五十岁，双目不明，吃长斋，不管事。东厢孙二娘生了小姐，虽故当家，挝着个孩子。如今大小库房钥匙，倒都是他拿着，守备好不听他说话哩。且说银子，手里拿不出来？&rdo;几句说的月娘、雪娥都不言语。坐了一回，薛嫂起身。月娘分付：&ldo;你明日来，我这里备一张祭桌，一匹尺头，一分冥纸，你来送大姐与他公公烧纸去。&rdo;薛嫂儿道：&ldo;你老人家不去？&rdo;月娘道：&ldo;你只说我心中不好，改日望亲家去罢。&rdo;那薛嫂约定：&ldo;你教大姐收拾下等着我。饭罢时候我来。&rdo;月娘道：&ldo;你如今到那里去？守备府中不去也罢。&rdo;薛嫂道：&ldo;不去，就惹他怪死了。他使小伴当叫了我好几遍了。&rdo;月娘道：&ldo;他叫你做甚么？&rdo;薛嫂道：&ldo;奶奶，你不知。他如今有了四五个月身孕了，老爷好不喜欢，叫了我去，已定赏我。&rdo;提着花箱，作辞去了。雪娥便说：&ldo;老y妇说的没个行款也！他卖与守备多少时，就有了半肚孩子，那守备身边少说也有几房头，莫就兴起他来，这等大道？&rdo;月娘道：&ldo;他还有正景大奶奶，房里还有一个生小姐的娘子儿哩。&rdo;雪娥道：&ldo;可又来！到底还是媒人嘴，一尺水十丈波的。&rdo;不因今日雪娥说话，正是：从天降下钩和线，就地引来是非来。有诗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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