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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第1页）

荆山玉损，可惜西门庆正室夫妻；宝鉴花残，枉费九十日东君匹配。

花容掩淡，犹如西园芍药倚朱栏；檀口无言，一似南海观音来入定。

小园昨日春风急，吹折江梅就地花。

慌了小玉，叫将家中大小，扶起月娘来炕上坐的。孙雪娥跳上炕，撅救了半日，舀姜汤灌下去，半日苏醒过来。月娘气堵心胸，只是哽咽，哭不出声来。奶子如意儿对孟玉楼、孙雪娥，将敬济对众人将哥儿戏言之事，说了一遍：&rdo;我好意说他，又赶着我踢了两脚，把我也气的发昏在这里。&ldo;雪娥扶着月娘，待的众人散去，悄悄在房中对月娘说：&rdo;娘也不消生气，气的你有些好歹，越发不好了。这小厮因卖了春梅，不得与潘家那y妇弄手脚，才发出话来。如今一不做，二不休，大姐已是嫁出女，如同卖出田一般，咱顾不得他这许多。常言养虾蟆得水蛊儿病，只顾教那小厮在家里做甚么！明日哄赚进后边，下老实打与他一顿，即时赶离门，教他家去。然后叫将王妈妈子来，把那y妇教他领了去，变卖嫁人，如同狗臭尿，掠将出去，一天事都没了。平空留着他在家里做甚么！到明日，没的把咱们也扯下水去了。&ldo;月娘道：&rdo;你说的也是。&ldo;当下计议已定了。

到次日，饭时已后，月娘埋伏了丫鬟媳妇七八个人，各拿短棍棒槌。使小厮来安儿请进陈敬济来后边，只推说话。把仪门关了，教他当面跪下，问他：&rdo;你知罪么？&ldo;那陈敬济也不跪，转把脸儿高扬，佯佯不采。月娘大怒，于是率领雪娥并来兴儿媳妇、来昭妻一丈青、中秋儿、小玉、绣春众妇人，七手八脚，按在地下，拿棒槌短棍打了一顿。西门大姐走过一边，也不来救。打的这小伙儿急了，把裤子脱了，露出那直竖一条棍来。唬的众妇人看见，却丢下棍棒乱跑了。月娘又是那恼，又是那笑，口里骂道：&rdo;好个没根基的王八羔子！&ldo;敬济口中不言，心中暗道：&rdo;若不是我这个法儿，怎得脱身。&ldo;于是扒起来，一手兜着裤子，往前走了。月娘随令小厮跟随，教他算帐，交与傅伙计。敬济自知也立脚不定，一面收拾衣服铺盖，也不作辞，使性儿一直出离西门庆家，径往他母舅张团练家，他旧房子自住去了。正是：

唯有感恩并积恨，万年千载不生尘。

潘金莲在房中，听见打了陈敬济，赶离出门去了，越发忧上加忧，闷上添闷。一日，月娘听信雪娥之言，使玳安儿去叫了王婆来。那王婆自从他儿子王潮跟淮上客人，拐了起车的一百两银子来家，得其发迹，也不卖茶了，买了两个驴儿，安了盘磨，一张罗柜，开起磨房来。听见西门庆宅里叫他，连忙穿衣就走，到路上问玳安说：&rdo;我的哥哥，几时没见你，又早笼起头去了，有了媳妇儿不曾？&ldo;玳安道：&rdo;还不曾有哩。&ldo;王婆子道：&rdo;你爹没了，你家谁人请我做甚么？莫不是你五娘养了儿子了，请我去抱腰？&ldo;玳安道：&rdo;俺五娘倒没养儿子，倒养了女婿。俺大娘请你老人家，领他出来嫁人。&ldo;王婆子道：&rdo;天么，天么，你看么！我说这y妇，死了你爹，怎守的住。只当狗改不了吃屎，就弄碜儿来了。就是你家大姐那女婿子？他姓甚么？&ldo;玳安道：&rdo;他姓陈，名唤陈敬济。&ldo;王婆子道：&rdo;想着去年，我为何老九的事，去央烦你爹。到宅内，你爹不在，贼y妇他就没留我房里坐坐儿，折针也迸不出个来，只叫丫头倒一钟清茶我吃了，出来了。我只道千年万岁在他家，如何今日也还出来！好个浪蹄子y妇，休说我是你个媒王，替你作成了恁好人家，就是闲人进去，也不该那等大意。&ldo;玳安道：&rdo;为他和俺姐夫在家里炒嚷作乱，昨日差些儿没把俺大娘气杀了哩。俺姐夫已是打发出去了，只有他老人家，如今教你领他去哩。&ldo;王婆子道：&rdo;他原是轿儿来，少不得还叫顶轿子。他也有个箱笼来，这里少不的也与他个箱子儿。&ldo;玳安道：&rdo;这个少不的，俺大娘自有个处。&ldo;两个说话间，到了门首。进入月娘房里，道了万福坐下，丫鬟拿茶吃了。月娘便道：&rdo;老王，无事不请你来。&ldo;悉把潘金莲如此这般，上项说了一遍：&rdo;今来是是非人，去是非者。一客不烦二王，还起动你领他出去，或聘嫁，或打发，叫他吃自在饭去罢。我男子汉已是没了，招揽不过这些人来。说不的当初死鬼为他丢了许多钱底那话了，就打他恁个人儿也有。如今随你聘嫁，多少儿交得来，我替他爹念个经儿，也是一场勾当。&ldo;王婆道：&rdo;你老人家，是稀罕这钱的？只要把祸害离了门就是了。我知道，我也不肯差了。&ldo;又道：&rdo;今日好日，就出去罢。又一件，他当初有个箱笼儿，有顶轿儿来，也少不的与他顶轿儿坐了去。&ldo;月娘道：&rdo;箱子与他一个，轿子不容他坐。&ldo;小玉道：&rdo;俺奶奶气头上便是这等说，到临岐，少不的雇顶轿儿。不然街坊人家看着，抛头露面的，不吃人笑话？&ldo;月娘不言语了，一面使丫鬟绣春，前边叫金莲来。

这金莲一见王婆子在房里，就睁了，向前道了万福，坐下。王婆子开言便道：&rdo;你快收拾了。刚才大娘说，教我今日领你出去哩。&ldo;金莲道：&rdo;我汉子死了多少时儿，我为下甚么非，作下甚么歹来？如何平空打发我出去？&ldo;王婆道：&rdo;你休稀里打哄，做哑装聋！自古蛇钻窟窿蛇知道，各人干的事儿，各人心里明。金莲你休呆里撒jian，说长道短，我手里使不的巧语花言，帮闲钻懒。自古没个不散的筵席，出头椽儿先朽烂，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苍蝇不钻没fèng儿蛋，你休把养汉当饭，我如今要打发你上阳关。&ldo;金莲见势头不好，料难久住，便也发话道：&rdo;你打人休打脸，骂人休揭短！有势休要使尽了，赶人不可赶上。我在你家做老婆，也不是一日儿，怎听奴才y妇戳舌，便这样绝情绝义的打发我出去！我去不打紧，只要大家硬气，守到老没个破字儿才好。&ldo;当下金莲与月娘乱了一回。月娘到他房中，打点与了他两个箱子，一张抽替桌儿，四套衣服，几件钗梳簪环，一床被褥。其余他穿的鞋脚，都填在箱内。把秋ju叫到后边来，一把锁就把房门锁了。金莲穿上衣服，拜辞月娘，在西门庆灵前大哭了一回。又走到孟玉楼房中，也是姊妹相处一场，一旦分离，两个落了一回眼泪。玉楼瞒着月娘，悄悄与了他一对金碗簪子，一套翠蓝段袄、红裙子，说道：&rdo;六姐，奴与你离多会少了，你看个好人家，往前进了罢。自古道，千里长篷，也没个不散的筵席。你若有了人家，使个人来对我说声，奴往那里去，顺便到你那里看你去，也是姐妹情肠。&ldo;于是洒泪而别。临出门，小玉送金莲，悄悄与了金莲两根金头簪儿。金莲道：&rdo;我的姐姐，你倒有一点人心儿在我。&ldo;王婆又早雇人把箱笼桌子抬的先去了。独有玉楼、小玉送金莲到门首，坐了轿子才回。正是：

世上万般哀苦事，无非死别共生离。

却说金莲到王婆家，王婆安插他在里间，晚夕同他一处睡。他儿子王潮儿，也长成一条大汉，笼起头去了，还未有妻室，外间支着床睡。这潘金莲次日依旧打扮，乔眉乔眼在帘下看人。无事坐在炕上，不是描眉画眼，就是弹弄琵琶。王婆不在，就和王潮儿斗叶儿、下棋。那王婆自去扫面，喂养驴子，不去管他。朝来暮去，又把王潮儿刮剌上了。晚间等的王婆子睡着了，妇人推下炕溺尿，走出外间床上，和王潮儿两个干，摇的床子一片响声。被王婆子醒来听见，问那里响。王潮儿道：&rdo;是柜底下猫捕老鼠响。&ldo;王婆子睡梦中，喃喃呐呐，口里说道：&rdo;只因有这些麸面在屋里，引的这扎心的半夜三更耗爆人，不得睡。&ldo;良久，又听见动旦，摇的床子格支支响，王婆又问那里响。王潮道：&rdo;是猫咬老鼠，钻在炕洞下嚼的响。&ldo;婆子侧耳，果然听见猫在炕洞里咬的响，方才不言语了。妇人和小厮干完事，依旧悄悄上炕睡去了。有几句双关，说得这老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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