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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第1页）

西门庆刚到家下马，见何九买了一匹尺头、四样下饭、一坛酒来谢。又是刘内相差人送了一食盒蜡烛，二十张桌围，八十股官香，一盒沉速料香，一坛自造内酒，一口鲜猪。西门庆进门，刘公公家人就磕头，说道：&ldo;家公多多上履，这些微礼，与老爹赏人。&rdo;西门庆道：&ldo;前日空过老公公，怎又送这厚礼来？&rdo;便令左右：&ldo;快收了，请管家等等儿。&rdo;少顷，画童儿拿出一钟茶来，打发吃了。西门庆封了五钱银子赏钱，拿回贴，打发去了。一面请何九进去。西门庆见何九，一把手扯在厅上来。何九连忙倒身磕下头去，道：&ldo;多蒙老爹天心，超生小人兄弟，感恩不浅。&rdo;请西门庆受礼，西门庆不肯受磕头，拉起来，说道：&ldo;老九，你我旧人，快休如此。&rdo;就让他坐。何九说道：&ldo;小人微末之人，岂敢僭坐。&rdo;只说立在旁边。西门庆也站着，陪吃了一盏茶，说道：&ldo;老九，你如何又费心送礼来？我断然不受，若有甚么人欺负你，只顾来说，我替你出气。倘县中派你甚差事，我拿贴儿与你李老爹说。&rdo;何九道：&ldo;蒙老爹恩典，小人知道。小人如今也老了，差事已告与小人何钦顶替了。&rdo;西门庆道：&ldo;也罢，也罢，你清闲些好。&rdo;又说道：&ldo;既你不肯，我把这酒礼收了，那尺头你还拿去，我也不留你坐了。&rdo;那何九千恩万谢，拜辞去了。

西门庆就坐在厅上，看看打点礼物果盒、花红羊酒、轴文并各人分资。先差玳安送往乔大户家去，后叫王经送往云理守家去。玳安回来，乔家与了五钱银子。王经到云理守家，管待了茶食，与了一匹真青大布、一双琴鞋，回&ldo;门下辱爱生&rdo;双贴儿：&ldo;多上覆老爹，改日奉请。&rdo;西门庆满心欢喜，到后边月娘房中摆饭吃，因向月娘说：&ldo;贲四去了，吴二舅在狮子街卖货，我今日倒闲，往那里看看去。&rdo;月娘道：&ldo;你去不是，若是要酒菜儿，蚤使小厮来家说。&rdo;西门庆道：&ldo;我知道。&rdo;一面分付备马，就戴着毡忠靖巾，貂鼠暖耳，绿绒补子氅褶，粉底皂靴，琴童、玳安跟随，径往狮子街来。到房子内，吴二舅与来昭正挂着花拷拷儿，发买绸绢、绒线、丝绵，挤一铺子人做买卖，打发不开。西门庆下马，看了看，走到后边暖房内坐下。吴二舅走来作揖，因说：&ldo;一日也攒银二三十两。&rdo;西门庆又分付来昭妻一丈青：&ldo;二舅每日茶饭休要误了。&rdo;来昭妻道：&ldo;逐日伺候酒饭，不敢有误。&rdo;

西门庆见天色阴晦，彤云密布，冷气侵人，将有作雪的模样。忽然想起要往郑月儿家去，即令琴童：&ldo;骑马家中取我的皮袄来，问你大娘，有酒菜儿稍一盒与你二舅吃。&rdo;琴童应诺。到家，不一时，取了貂鼠皮袄，并一盒酒菜来。西门庆陪二舅在房中吃了三杯，分付：&ldo;二舅，你晚夕在此上宿，慢慢再用。我家去罢。&rdo;于是带上眼纱，骑马，玳安、琴童跟随，径进构栏，往郑爱月儿家来。转过东街口，只见天上纷纷扬扬，飘起一天瑞雪来。但见：

漠漠严寒匝地，这雪儿下得正好。扯絮-绵，裁成片片，大如拷拷。

见林间竹笋茆茨，争些被他压倒。富豪侠却言：消灾障犹嫌少。围向那红炉兽炭，穿的是貂裘绣袄。手拈梅花，唱道是国家祥瑞，不念贫民些小。高卧有幽人，吟咏多诗糙。

西门庆踏着那乱琼碎玉，进入构栏，到于郑爱月儿家门首下马。只见丫鬟飞报进来，说：&ldo;老爹来了。&rdo;郑妈妈看见，出来，至于中堂见礼，说道：&ldo;前日多谢老爹重礼，姐儿又在宅内打搅，又教他大娘、三娘赏他花翠汗巾。&rdo;西门庆道：&ldo;那日空了他来。&rdo;一面坐下。西门庆令玳安：&ldo;把马牵进来，后边院落安放。&rdo;老妈道：&ldo;请爹后边明间坐罢。月姐才起来梳头，只说老爹昨日来，到伺候了一日，今日他心中有些不快，起来的迟些。&rdo;这西门庆一面进入他后边明间内，但见绿穿半启、毡幕低张，地平上黄铜大盆生着炭火。西门庆坐在正面椅上。先是郑爱香儿出来相见了，递了茶。然后爱月儿才出来，头挽一窝丝杭州缵，翠梅花钮儿，金趿钗梳，海獭卧兔儿。打扮的雾霭云鬟，粉妆玉琢。笑嘻嘻向西门庆道了万福，说道：&ldo;爹，我那一日来晚了。紧自前边散的迟，到后边，大娘又只顾不放俺每，留着吃饭，来家有三更天了。&rdo;西门庆笑道：&ldo;小油嘴儿，你倒和李桂姐两个把应花子打的好响瓜儿。&rdo;郑爱月儿道：&ldo;谁教他怪叨唠，在酒席上屎口儿伤俺每来！那一日祝麻子也醉了，哄我，要送俺每来。我便说：&lso;没爹这里灯笼送俺每，蒋胖子吊在阴沟里－－缺臭了你了。&rso;&rdo;西门庆道：&ldo;我昨日听见洪四儿说，祝麻子又会着王三官儿，大街上请了荣娇儿。&rdo;郑月儿道：&ldo;只在荣娇儿家歇了一夜，烧了一炷香，不去了。如今还在秦玉芝儿走着哩。&rdo;说了一回话，道：&ldo;爹，只怕你冷，往房里坐。&rdo;

这西门庆到于房中，脱去貂裘，和粉头围炉共坐，房中香气袭人。须臾，丫头拿了三瓯儿黄芽韭菜肉包、一寸大的水角儿来。姊妹二人陪西门庆，每人吃了一瓯儿。爱月儿又拨上半瓯儿，添与西门庆。西门庆道：&ldo;我勾了，才吃了两个点心来了。心里要来你这里走走，不想恰好天气又落下雪来了。&rdo;爱月儿道：&ldo;爹前日不会下我？我昨日等了一日不见爹，不想爹今日才来。&rdo;西门庆道：&ldo;昨日家中有两位士夫来望，乱着就不曾来得。&rdo;爱月儿道：&ldo;我要问爹，有貂鼠买个儿与我，我要做了围脖儿戴。&rdo;西门庆道：&ldo;不打紧，昨日韩伙计打辽东来，送了我几个好貂鼠。你娘们都没围脖儿，到明日一总做了，送两个一家一个。&rdo;于是爱香、爱月儿连忙起身道了万福。西门庆分付：&ldo;休见了桂姐、银姐说。&rdo;郑月儿道：&ldo;我知道。&rdo;因说：&ldo;前日李桂姐见吴银儿在那里过夜，问我他几时来的，我没瞒他，教我说：&lso;昨日请周爷，俺每四个都在这里唱了一日。爹说有王三官儿在这里，不好请你的。今日是亲朋会中人吃酒，才请你来唱。&rso;他一声儿也没言语。&rdo;西门庆道：&ldo;你这个回的他好。前日李铭，我也不要他唱来，再三央及你应二爹来说。落后你三娘生日，桂姐买了一分礼来，再一与我陪不是。你娘们说着，我不理他。昨日我竟留下银姐，使他知道。&rdo;爱月儿道：&ldo;不知三娘生日，我失误了人情。&rdo;西门庆道：&ldo;明日你云老爹摆酒，你再和银姐来唱一日。&rdo;爱月儿道：&ldo;爹分付，我去。&rdo;说了回话，粉头取出三十二扇象牙牌来，和西门庆在炕毡条上抹牌顽耍。爱香儿也坐在旁边同抹。三人抹了回牌，须臾，摆上酒来，爱香与爱月儿一边一个捧酒，不免筝排雁柱，款跨鲛绡，姊妹两个弹唱。唱了一套，姐妹两个又拿上骰盆儿来，和西门庆抢红顽笑。杯来盏去，各添春色。西门庆忽看见郑爱月儿房中，床旁侧锦屏风上，挂着一轴《爱月美人图》，题诗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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