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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第1页）

只见李桂姐门首下轿，保儿挑四盒礼物。慌的玳安替他抱毡包，说道：&ldo;桂姨，打夹道内进去罢，厅上有刘学官坐着哩。&rdo;那桂姐即向夹道内进去，来安儿把盒子挑进月娘房里。月娘道：&ldo;爹看见不曾？&rdo;玳安道：&ldo;爹陪着客，还不见哩。&rdo;月娘便说道：&ldo;且连盒放在明间内着。&rdo;一回客去了，西门庆进来吃饭，月娘道：&ldo;李桂姐送礼在这里。&rdo;西门庆道：&ldo;我不知道。&rdo;月娘令小玉揭开盒儿，见一盒果馅寿糕、一盒玫瑰糖糕、两只烧鸭、一副豕蹄。只见桂姐从房内出来，满头珠翠，穿着大红对衿袄儿，蓝缎裙子，望着西门庆磕了四个头。西门庆道：&ldo;罢了，又买这礼来做什么？&rdo;月娘道：&ldo;刚才桂姐对我说，怕你恼他。不干他事，说起来都是他妈的不是：那日桂姐害头疼来，只见这王三官领着一行人，往秦玉芝儿家去，打门首过，进来吃茶，就被人惊散了。桂姐也没出来见他。&rdo;西门庆道：&ldo;那一遭儿没出来见他，这一遭儿又没出来见他，自家也说不过。论起来，我也难管你。这丽春院拿烧饼砌着门不成？到处银钱儿都是一样，我也不恼。&rdo;那桂姐跪在地下只顾不起来，说道：&ldo;爹恼的是。我若和他沾沾身子，就烂化了，一个毛孔儿里生一个天疱疮。都是俺妈，空老了一片皮，干的营生没个主意。好的也招惹，歹的也招惹，平白叫爹惹恼。&rdo;月娘道：&ldo;你既来说开就是了，又恼怎的？&rdo;西门庆道：&ldo;你起来，我不恼你便了。&rdo;那桂姐故作娇态，说道：&ldo;爹笑一笑儿我才起来。你不笑，我就跪一年也不起来。&rdo;潘金莲在旁插口道：&ldo;桂姐你起来，只顾跪着他，求告他黄米头儿，叫他张致！如今在这里你便跪着他，明日到你家他却跪着你，──你那时却别要理他。&rdo;把西门庆、月娘都笑了，桂姐才起来了。只见玳安慌慌张张来报：&ldo;宋老爹、安老爹来了。&rdo;西门庆便拿衣服穿了，出去迎接。桂姐向月娘说道：&ldo;耶［口乐］［［口乐］，从今后我也不要爹了，只与娘做女儿罢。&rdo;月娘道：&ldo;你的虚头愿心，说过道过罢了。前日两遭往里头去，没在那里？&rdo;桂姐道：&ldo;天么，天么，可是杀人！爹何曾往我家里？若是到我家里，见爹一面，沾沾身子儿，就促死了！娘你错打听了，敢不是我那里，是往郑月儿家走了两遭，请了他家小粉头子了。我这篇是非，就是他气不愤架的。不然，爹如何恼我？&rdo;金莲道：&ldo;各人衣饭，他平白怎么架你是非？&rdo;桂姐道：&ldo;五娘，你不知，俺们里边人，一个气不愤一个，好不生分！&rdo;月娘接过来道：&ldo;你每里边与外边差甚么？也是一般，一个不愤一个。那一个有些时道儿，就要［足丽］下去。&rdo;月娘摆茶与他吃，不在话下。

却说西门庆迎接宋御史、安郎中，到厅上叙礼。每人一匹缎子、一部书，奉贺西门庆。见了桌席齐整，甚是称谢不尽。一面分宾主坐下，吃了茶，宋御史道：&ldo;学生有一事奉渎四泉：今有巡抚侯石泉老先生，新升太常卿，学生同两司作东，三十日敢借尊府置杯酒奉饯，初二日就起行上京去了。未审四泉允否？&rdo;西门庆道：&ldo;老先生吩咐，敢不从命！但未知多少桌席？&rdo;宋御史道：&ldo;学生有分资在此。&rdo;即唤书吏取出布、按两司连他共十二两分资来，要一张大插桌、六张散桌，叫一起戏子。西门庆答应收了，就请去卷棚坐的。不一时，钱主事也到了。三员官会在一处下棋。宋御史见西门庆堂庑宽广，院字幽深，书画文物极一时之盛。又见屏风前安着一座八仙捧寿的流金鼎，约数尺高，甚是做得奇巧。炉内焚着沉檀香，烟从龟鹤鹿口中吐出。只顾近前观看，夸奖不已。问西门庆：&ldo;这副炉鼎造得好！&rdo;因向二官说：&ldo;我学生写书与淮安刘年兄那里，央他替我捎带一副来，送蔡老先，还不见到。四泉不知是那里得来的？&rdo;西门庆道：&ldo;也是淮上一个人送学生的。&rdo;说毕下棋。西门庆吩咐下边，看了两个桌盒细巧菜蔬果馅点心上来，一面叫生旦在上唱南曲。宋御史道：&ldo;客尚未到，主人先吃得面红，说不通。&rdo;安郎中道：&ldo;天寒，饮一杯无碍。&rdo;宋御史又差人去邀，差人禀道：&ldo;邀了，在砖厂黄老爹那里下棋，便来也。&rdo;一面下棋饮酒，安郎中唤戏子：&ldo;你们唱个《宜春令》奉酒。&rdo;于是生旦合声唱一套&ldo;第一来为压惊&rdo;。

唱未毕，忽吏进报：&ldo;蔡老爹和黄老爹来了。&rdo;宋御史忙令收了桌席，各整衣冠出来迎接。蔡九知府穿素服金带，先令人投一&ldo;侍生蔡修&rdo;拜帖与西门庆。进厅上，安郎中道：&ldo;此是主人西门大人，见在本处作千兵，也是京中老先生门下。&rdo;那蔡知府又是作揖称道：&ldo;久仰，久仰。&rdo;西门庆道：&ldo;容当奉拜。&rdo;叙礼毕，各宽衣服坐下。左右上了茶，各人扳话。良久，就上坐。蔡九知府居上，主位四坐。厨役割道汤饭，戏子呈递手本，蔡九知府拣了《双忠记》，演了两折。酒过数巡，小优儿席前唱一套《新水令》&ldo;玉鞭骄马出皇都&rdo;。蔡知府笑道：&ldo;松原直得多少，可谓&lso;御史青骢马&rso;，三公乃&lso;刘郎旧萦髯&rso;。&rdo;安郎中道：&ldo;今日更不道&lso;江州司马青衫湿&rso;。&rdo;言罢，众人都笑了。西门庆又令春鸿唱了一套&ldo;金门献罢平胡表&rdo;，把宋御史喜欢的要不的，因向西门庆道：&ldo;此子可爱。&rdo;西门庆道：&ldo;此是小价，原是扬州人。&rdo;宋御史携着他手儿，教他递酒，赏了他三钱银子，磕头谢了。正是：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前花影坐间移。

一杯未尽笙歌送，阶下申牌又报时。

不觉日色沉西，蔡九知府见天色晚了，即令左右穿衣告辞。众位款留不住，俱送出大门而去。随即差了两名吏典，把桌席羊酒尺头抬送到新河口去讫。宋御史亦作辞西门庆，因说道：&ldo;今日且不谢，后日还要取扰。&rdo;各上轿而去。

西门庆送了回来，打发戏子，吩咐：&ldo;后日还是你们来，再唱一日。叫几个会唱的来，宋老爹请巡抚侯爷哩。&rdo;戏子道：&ldo;小的知道了。&rdo;西门庆令攒上酒桌，使玳安：&ldo;去请温师父来坐坐。&rdo;再叫来安儿：&ldo;去请应二爹去。&rdo;不一时，次第而至，各行礼坐下。三个小优儿在旁弹唱，把酒来斟。西门庆问伯爵：&ldo;你娘们明日都去，你叫唱的是杂耍的？&rdo;伯爵道：&ldo;哥到说得好，小人家那里抬放？将就叫两个唱女儿唱罢了。明日早些请众位嫂子下降。&rdo;这里前厅吃酒不题。

后边，孟大姨与盂三妗子先起身去了。落后杨姑娘也要去，月娘道：&ldo;姑奶奶你再住一日儿不是，薛师父使他徒弟取了卷来，咱晚夕叫他宣卷咱们听。&rdo;杨姑娘道：&ldo;老身实和姐姐说，要不是我也住，明日俺第二个侄儿定亲事，使孩子来请我，我要瞧瞧去。&rdo;于是作辞而去。众人吃到掌灯以后，三位伙计娘子也都作辞去了，止留下段大姐没去，潘姥姥也往金莲房内去了。只有大吟子、李桂姐、申二姐和三个姑子，郁大姐和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在月娘房内坐的。忽听前边散了，小厮收下家伙来。这金莲忙抽身就往前走，到前边悄悄立在角门首。只见西门庆扶着来安儿，打着灯，趔趄着脚儿就要往李瓶儿那边走，看见金莲在门首立着，拉了手进入房来。那来安儿便往上房交钟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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