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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第1页）

不想早晨送了乔亲家礼，乔大户娘子使了乔通来送请帖儿，请月娘众姊妹。小厮说：&ldo;爹在书房中睡哩。&rdo;都不敢来问。月娘在后边管待乔通，潘金莲说：&ldo;拿帖儿，等我问他去。&rdo;于是蓦地推开书房门，见西门庆［扌歪］着，他一屁股就坐在旁边，说：&ldo;我的儿，独自个自言自语，在这里做甚么？嗔道不见你，原来在这里好睡也！&rdo;一面说话，一面看着西门庆，因问：&ldo;你的眼怎生揉的恁红红的？&rdo;西门庆道：&ldo;想是我控着头睡来。&rdo;金莲道：&ldo;到只象哭的一般。&rdo;西门庆道：&ldo;怪奴才，我平白怎的哭？&rdo;金莲道：&ldo;只怕你一时想起甚心上人儿来是的。&rdo;西门庆道：&ldo;没的胡说，有甚心上人、心下人？&rdo;金莲道：&ldo;李瓶儿是心上的，奶子是心下的，俺们是心外的人，入不上数。&rdo;西门庆道：&ldo;怪小y妇儿，又六说白道起来。&rdo;因问：&ldo;我和你说正经话──前日李大姐装椁，你每替他穿了甚么衣服在身底下来？&rdo;金莲道：&ldo;你问怎的？&rdo;西门庆道：&ldo;不怎的，我问声儿。&rdo;金莲道：&ldo;你问必有缘故。上面穿两套遍地金缎子衣服，底下是白绫袄、黄绸裙，贴身是紫绫小袄、白绢裙、大红小衣。&rdo;西门庆点了点头儿。金莲道：&ldo;我做兽医二十年，猜不着驴肚里病？你不想他，问他怎的？&rdo;西门庆道：&ldo;我才方梦见他来。&rdo;金莲道：&ldo;梦是心头想，喷涕鼻子痒。饶他死了，你还这等念他。象俺每都是可不着你心的人，到明日死了，苦恼也没那人想念！&rdo;西门庆向前一手搂过他脖子来，就亲个嘴，说：&ldo;怪小油嘴，你有这些贼嘴贼舌的。&rdo;金莲道：&ldo;我的儿，老娘猜不着你那黄猫黑尾的心儿！&rdo;两个又咂了一回舌头，自觉甜唾溶心，脂满香唇，身边兰麝袭人。西门庆于是y心辄起，搂他在怀里。他便仰靠梳背，露出那话来，叫妇人品箫。妇人真个低垂粉头，吞吐裹没，往来鸣咂有声。西门庆见他头上戴金赤虎分心，香云上围着翠梅花钿儿，后［髟丐］上珠翘错落，兴不可遏。正做到美处，忽见来安儿隔帘说：&ldo;应二爹来了。&rdo;西门庆道：&ldo;请进来。&rdo;慌的妇人没口子叫：&ldo;来安儿贼囚，且不要叫他进来，等我出去着。&rdo;来安儿道：&ldo;进来了，在小院内。&rdo;妇人道：&ldo;还不去教他躲躲儿！&rdo;那来安儿走去，说：&ldo;二爹且闪闪儿，有人在屋里。&rdo;这伯爵便走到松墙旁边，看雪培竹子。王经掀着软帘，只听裙子响，金莲一溜烟后边走了。正是：

雪隐鹭鸶飞始见，柳藏鹦鹉语方知。

伯爵进来，见西门庆，唱喏坐下。西门庆道：&ldo;你连日怎的不来？&rdo;伯爵道：&ldo;哥，恼的我要不的在这里。&rdo;西门庆问道：&ldo;又怎的恼？你告我说。&rdo;伯爵道：&ldo;紧自家中没钱，昨日俺房下那个，平白又桶出个孩儿来。白日里还好挝挠，半夜三更，房下又七痛八病。少不得扒起来收拾糙纸被褥，叫老娘去。打紧应保又被俺家兄使了往庄子上驮糙去了。百忙挝不着个人，我自家打灯笼叫了巷口邓老娘来。及至进门，养下来了。&rdo;西门庆问：&ldo;养个甚么？&rdo;伯爵道：&ldo;养了个小厮。&rdo;西门庆骂道：&ldo;傻狗才，生了儿子倒不好，如何反恼？是春花儿那奴才生的？&rdo;伯爵笑道：&ldo;是你春姨。&rdo;西门庆道：&ldo;那贼狗掇腿的奴才，谁教你要他来？叫叫老娘还抱怨！&rdo;伯爵道：&ldo;哥，你不知，冬寒时月，比不的你们有钱的人家，又有偌大前程，生个儿子锦上添花，便喜欢。俺们连自家还多着个影儿哩，要他做甚么！家中一窝子人口要吃穿，巴劫的魂也没了。应保逐日该操当他的差事去了，家兄那里是不管的。大小女便打发出去了，天理在头上，多亏了哥你。眼见的这第二个孩儿又大了，交年便是十三岁。昨日媒人来讨帖儿。我说：&lso;早哩，你且去着。&rso;紧自焦的魂也没了，猛可半夜又钻出这个业障来。那黑天摸地，那里活变钱去？房下见我抱怨，没奈何，把他一根银挖儿与了老娘去了。明日洗三，嚷的人家知道了，到满月拿甚么使？到那日我也不在家，信信拖拖到那寺院里且住几日去罢。&rdo;西门庆笑道：&ldo;你去了，好了和尚来赶热被窝儿。你这狗才，到底占小便益儿。&rdo;又笑了一回，那应伯爵故意把嘴谷都着不做声。西门庆道：&ldo;我的儿，不要恼，你用多少银子，对我说，等我与你处。&rdo;伯爵道：&ldo;有甚多少？&rdo;西门庆道：&ldo;也够你搅缠是的。到其间不够了，又拿衣服当去。&rdo;伯爵道：&ldo;哥若肯下顾，二十两银子就够了，我写个符儿在此。费烦的哥多了，不好开口的，也不敢填数儿，随哥尊意便了。&rdo;西门庆也不接他文约，说：&ldo;没的扯淡，朋友家，什么符儿！&rdo;正说着，只见来安儿拿茶进来。西门庆叫小厮：&ldo;你放下盏儿，唤王经来。&rdo;不一时，王经来到。西门庆吩咐：&ldo;你往后边对你大娘说，我里间床背阁上，有前日巡按宋老爹摆酒两封银子，拿一封来。&rdo;王经应诺，不多时拿了银子来。西门庆就递与应伯爵，说：&ldo;这封五十两，你都拿了使去。原封未动，你打开看看。&rdo;伯爵道：&ldo;忒多了。&rdo;西门庆道：&ldo;多的你收着，眼下你二令爱不大了？你可也替他做些鞋脚衣裳，到满月也好看。&rdo;伯爵道：&ldo;哥说的是。&rdo;将银子拆开，都是两司各府倾就分资，三两一锭，松纹足色，满心欢喜，连忙打恭致谢，说道：&ldo;哥的盛情，谁肯！真个不收符儿？&rdo;西门庆道：&ldo;傻孩儿，谁和你一般计较？左右我是你老爷老娘家，不然你但有事就来缠我？这孩子也不是你的孩子，自是咱两个分养的。实和你说，过了满月，把春花儿那奴才叫了来，且答应我些时儿，只当利钱不算罢。&rdo;伯爵道：&ldo;你春姨这两日瘦的象你娘那样哩！&rdo;两个戏了一回，伯爵因问：&ldo;黄四丈人那事怎样了？&rdo;西门庆说：&ldo;钱龙野书到，雷兵备旋行牌提了犯人上去从新问理，把孙文相父子两个都开出来，只认了十两烧埋钱。&rdo;伯爵道：&ldo;造化他了。他就点着灯儿，那里寻这人情去！你不受他的，干不受他的。虽然你不稀罕，留送钱大人也好。别要饶了他，教他好歹摆一席大酒，里边请俺们坐一坐。你不说，等我和他说。饶了他小舅一个死罪，当别的小可事儿！&rdo;这里说话不题。

且说月娘在上房，只见孟玉楼走来，说他兄弟孟锐：&ldo;不久又起身往川广贩杂货去。今来辞辞他爹，在我屋里坐着哩。他在那里？姐姐使个小厮对他说声儿。&rdo;月娘道：&ldo;他在花园书房和应二坐着哩。又说请他爹哩，头里潘六姐到请的好！乔通送帖儿来，等着讨个话儿，到明日咱们好去不去。我便把乔通留下，打发吃茶，长等短等不见来，熬的乔通也去了。半日，只见他从前边走将来，教我问他：&lso;你对他说了不曾？&rso;他没的话回，只哕了一声：&lso;我就忘了。&rso;帖子还袖在袖子里。原来是恁个没尾巴行货子！不知前头干甚么营生，那半日才进来，恰好还不曾说。吃我讧了两句，往前去了。&rdo;少顷，来安进来，月娘使他请西门庆，说孟二舅来了。西门庆便起身，留伯爵：&ldo;你休去了，我就来。&rdo;走到后边，月娘先把乔家送帖来请说了。西门庆说：&ldo;那日只你一人去罢。热孝在身，莫不一家子都出来！&rdo;月娘说：&ldo;他孟二舅来辞辞你，一两日就起身往川广去。在三姐屋里坐着哩。&rdo;又问：&ldo;头里你要那封银子与谁？&rdo;西门庆道：&ldo;应二哥房里春花儿，昨晚生了个儿子，问我借几两银子使。告我说，他第二个女儿又大，愁的要不的。&rdo;月娘道：&ldo;好，好。他恁大年纪，也才见这个孩子，应二嫂不知怎的喜欢哩！到明日，咱也少不的送些粥米儿与他。&rdo;西门庆道：&ldo;这个不消说。到满月，不要饶花子，奈何他好歹发帖儿，请你们往他家走走去，就瞧瞧春花儿怎么模样。&rdo;月娘笑道：&ldo;左右和你家一般样儿，也有鼻儿也有眼儿，莫不差别些儿！&rdo;一面使来安请孟二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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