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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第1页）

数语拨开君子路，片言题醒梦中人。

第六十三回　　　　韩画士传真作遗爱　　西门庆观戏动深悲诗曰：

香杳美人违，遥遥有所思。

幽明千里隔，风月两边时。

相对春那剧，相望景偏迟。

当由分别久，梦来还自疑。

话说西门庆被应伯爵劝解了一回，拭泪令小厮后边看饭去了。不一时，吴大舅、吴二舅都到了。灵前行礼毕，与西门庆作揖，道及烦恼之意。请至厢房中，与众人同坐。

玳安走至后边，向月娘说：&ldo;如何？我说娘每不信，怎的应二爹来了，一席话说的爹就吃饭了。&rdo;金莲道：&ldo;你这贼，积年久惯的囚根子，镇日在外边替他做牵头，有个拿不住他性儿的！&rdo;玳安道：&ldo;从小儿答应主子，不知心腹？&rdo;月娘问道：&ldo;那几个陪他吃饭？&rdo;玳安道：&ldo;大舅、二舅才来，和温师父，连应二爹、谢爹、韩伙计、姐夫，共爹八个人哩。&rdo;月娘道：&ldo;请你姐夫来后边吃罢了，也挤在上头！&rdo;玳安道：&ldo;姐夫坐下了。&rdo;月娘吩咐：&ldo;你和小厮往厨房里拿饭去。你另拿瓯儿粥与他吃，怕清早晨不吃饭。&rdo;玳安道：&ldo;再有谁？止我在家，都使出报丧、买东西，王经，又使他往张亲家爹那里借云板去了。&rdo;月娘道：&ldo;书童那奴才和你拿去是的，怕打了他纱帽展翅儿！&rdo;玳安道：&ldo;书童和画童两个在灵前，一个打磐，一个伺候焚香烧纸哩。春鸿，爹又使他跟贲四换绢去了──嫌绢不好，要换六钱一匹的破孝。&rdo;月娘道：&ldo;论起来，五钱的也罢，又巴巴儿换去！&rdo;又道：&ldo;你叫下画童儿那小奴才，和他快拿去，只顾还挨甚么！&rdo;玳安于是和画童两个，大盘大碗拿到前边，安放八仙桌席。众人正吃着饭，只见平安拿进手本来禀：&ldo;夏老爹差写字的，送了三班军卫来这里答应。&rdo;西门庆看了，吩咐：&ldo;讨三钱银子赏他。写期服生帖儿回你夏老爹：多谢了！&rdo;

一面吃毕饭，收了家伙。只见来保请的画师韩先生来到。西门庆与他行毕礼，说道：&ldo;烦先生揭白传个神子儿。&rdo;那韩先生道：&ldo;小人理会得。&rdo;吴大舅道：&ldo;动手迟了些，只怕面容改了。&rdo;韩先生道：&ldo;也不妨，就是揭白也传得。&rdo;正吃茶毕，忽见平安来报：&ldo;门外花大舅来了。&rdo;西门庆陪花子由灵前哭涕了一回，见毕礼数，与众人一处，因问：&ldo;甚么时侯？&rdo;西门庆道：&ldo;正丑时断气。临死还伶伶俐俐说话儿，刚睡下，丫头起来瞧，就没了气儿。&rdo;因见韩先生旁边小童拿着屏插，袖中取出描笔颜色来，花子由道：&ldo;姐夫如今要传个神子？&rdo;西门庆道：&ldo;我心里疼他，少不得留个影像儿，早晚看着，题念他题念儿。&rdo;一面吩咐后边堂客躲开，掀起帐子，领韩先生和花大舅众人到跟前。这韩先生揭起千秋幡，打一观看，见李瓶儿勒着鸦青手帕，虽故久病，其颜色如生，姿容不改，黄恹恹的，嘴唇儿红润可爱。那西门庆由不的掩泪而哭。来保与琴童在旁捧着屏插、颜色。韩先生一见就知道了。众人围着他求画，应伯爵便道：&ldo;先生，此是病容，平昔好时，还生的面容饱满，姿容秀丽。&rdo;韩先生道：&ldo;不须尊长吩咐，小人知道。敢问老爹：此位老夫人，前者五月初一日曾在岳庙里烧香，亲见一面，可是否？&rdo;西门庆道：&ldo;正是。那时还好哩。先生，你用心想着，传画一轴大影、一轴半身，灵前供养，我送先生一匹缎子、十两银子。&rdo;韩先生道：&ldo;老爹吩咐，小人无不用心。&rdo;须臾，描染出个半身来，端的玉貌幽花秀丽，肌肤嫩玉生香。拿与众人瞧，就是一幅美人图儿。西门庆看了，吩咐玳安：&ldo;拿与你娘每瞧瞧去，看好不好。有那些儿不是，说来好改。&rdo;

玳安拿到后边，向月娘道：&ldo;爹说叫娘每瞧瞧，六娘这影画得如何，那些儿不象，说出去教韩先生好改。&rdo;月娘道：&ldo;成精鼓捣，人也不知死到那里去了，又描起影来了。&rdo;潘金莲接说道：&ldo;那个是他的儿女？画下影，传下神，好替他磕头礼拜！到明日六个老婆死了，画六个影才好。&rdo;孟玉楼和李娇儿接过来观看，说道：&ldo;大娘，你来看，李大姐这影，倒象好时模样，打扮的鲜鲜的，只是嘴唇略扁了些。&rdo;月娘看了道：&ldo;这左边额头略低了些，他的眉角还弯些。亏这汉子，揭白怎的画来！&rdo;玳安道：&ldo;他在庙上曾见过六娘一面，刚才想着，就画到这等模样。&rdo;

少顷，只见王经进来说道：&ldo;娘每看了，就教拿出去。乔亲家爹来了，等乔亲家爹瞧哩。&rdo;玳安走到前边，向韩先生道：&ldo;里边说来，嘴唇略扁了些，左额角稍低些，眉还要略放弯些儿。&rdo;韩先生道：&ldo;这个不打紧。&rdo;随即取描笔改过了，呈与乔大户瞧。乔大户道：&ldo;亲家母这幅尊像，真画得好，只少了口气儿。&rdo;西门庆满心欢喜，一面递了三钟酒与韩先生，管待了酒饭，又教取出一匹尺头、十两白金与韩先生，教他：&ldo;先攒造出半身来，就要挂，大影，不误出殡就是了。俱要用大青大绿，冠袍齐整，绫裱牙轴。&rdo;韩先生道：&ldo;不必吩咐，小人知道。&rdo;领了银子，教小童拿着插屏，拜辞出门。乔大户与众人又看了一回做成的棺木，便道：&ldo;亲家母今已小殓罢了？&rdo;西门庆道：&ldo;如今仵作行人来就小殓。大殓还等到三日。&rdo;乔大户吃毕茶，就告辞去了。

不一时，仵作行人来伺候，纸札打卷，铺下衣衾，西门庆要亲与他开光明，强着陈敬济做孝子，与他抿了目，西门庆旋寻出一颗胡珠，安放在他口里。登时小殓停当，照前停放端正，合家大小哭了一场。来兴又早冥衣铺里，做了四座堆金沥粉捧盆巾盥栉毛女儿，一边两座摆下。灵前的彝炉商瓶、烛台香盒，教锡匠打造停当，摆在桌上，耀日争辉。又兑了十两银子，教银匠打了三副银爵盏。又与应伯爵定管丧礼簿籍：先兑了五百两银子、一百吊钱来，委付与韩伙计管帐；贲四与来兴儿管买办，兼管外厨房；应伯爵、谢希大、温秀才、甘伙计轮番陪待吊客；崔本专管付孝帐；来保管外库房；王经管酒房；春鸿与画童专管灵前伺候；平安与四名排军，单管人来打云板、捧香纸；又叫一个写字带领四名排军，在大门首记门簿，值念经日期，打伞挑幡幢。都派委已定，写了告示，贴在影壁上，各遵守去讫。只见皇庄上薛内相差人送了六十根杉条、三十条毛竹、三百领芦席、一百条麻绳，西门庆赏了来人五钱银子，拿期服生回帖儿打发去了。吩咐搭采匠把棚起脊搭大些，留两个门走，把影壁夹在中间，前厨房内还搭三间罩棚，大门首扎七间榜棚，请报恩寺十二众僧人先念倒头经，每日两个茶酒伺候茶水。

花大舅、吴二舅坐了一回，起身去了。西门庆交温秀才写孝帖儿，要刊去，令写&ldo;荆妇奄逝&rdo;，温秀才悄悄拿与应伯爵看，伯爵道：&ldo;这个礼上说不通。见有如今吴家嫂子在正室，如何使得？这一出去，不被人议论！就是吴大哥，心内也不自在。等我慢慢再与他讲，你且休要写着。&rdo;陪坐至晚，各散归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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