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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第1页）

西门庆在对门房子里，与伯爵、崔本、甘伙计吃了一日酒散了，迳往玉楼房中歇息。到次日，周守备家请吃补生日酒，不在家。李瓶儿见官哥儿吃了刘婆子药不见动静，夜间又着惊唬，一双眼只是往上吊吊的。因那日薛姑子、王姑子家去，走来对月娘说：&ldo;我向房中拿出他压被的一对银狮子来，要教薛姑子印造《佛顶心陀罗经》，赶八月十五日岳庙里去舍。&rdo;那薛姑子就要拿着走，被孟玉楼在旁说道：&ldo;师父你且住，大娘，你还使小厮叫将贲四来，替他兑兑多少分两，就同他往经铺里讲定个数儿来，每一部经多少银子，到几时有，才好。你教薛师父去，他独自一个，怎弄的来？&rdo;月娘道：&ldo;你也说的是。&rdo;一面使来安儿叫了贲四来，向月娘众人作了揖，把那一对银狮子上天平兑了，重四十一两五钱。月娘吩咐，同薛师父往经铺印造经数去了。

潘金莲随即叫孟玉楼：&ldo;咱送送两位师父去，就前边看看大姐，他在屋里做鞋哩。&rdo;两个携着手儿往前边来。贲四同薛姑子、王姑子去了。金莲与玉楼走出大厅东厢房门首，见大姐正在檐下纳鞋，金莲拿起来看，却是沙绿潞绸鞋面。玉楼道：&ldo;大姐，你不要这红锁线子，慡利着蓝头线儿，好不老作些！你明日还要大红提跟子？&rdo;大姐道：&ldo;我有一双是大红提跟子的。这个，我心里要蓝提跟子，所以使大红线锁口。&rdo;金莲瞧了一回，三个都在厅台基上坐的。玉楼问大姐：&ldo;你女婿在屋里不在？&rdo;大姐道：&ldo;他不知那里吃了两盅酒，在屋里睡哩。&rdo;孟玉楼便向金莲道：&ldo;刚才若不是我在旁边说着，李大姐恁哈帐行货，就要把银子交姑子拿了印经去。经也印不成，没脚蟹行货子藏在那大人家，你那里寻他去？早是我说，叫将贲四来，同他去了。&rdo;金莲道：&ldo;恁有钱的姐姐，不赚他些儿是傻子，只象牛身上拔一根毛儿。你孩儿若没命，休说舍经，随你把万里江山舍了也成不的。如今这屋里，只许人放火，不许俺每点灯。──大姐听着，也不是别人。偏染的白儿不上色，偏他会那等轻狂使势，大清早晨，刁蹬着汉子请太医看。他乱他的，俺每又不管。每常在人前会那等撇清儿说话：&lso;我心里不耐烦，他爹要便进我屋里推看孩子，雌着和我睡，谁耐烦！教我就撺掇往别人屋里去了。俺每自恁好罢了，背地还嚼说俺们。&rso;那大姐姐偏听他一面词儿。不是俺每争这个事，怎么昨日汉子不进你屋里去，你使丫头在角门子首叫进屋里？推看孩子，你便吃药，一径把汉子作成和吴银儿睡了一夜，一迳显你那乖觉，叫汉子喜欢你，那大姐姐就没的话说了。昨日晚夕，人进屋里［足丽］了一脚狗屎，打丫头赶狗，也嗔起来，使丫头过来说，唬了他孩子了。俺娘那老货，又不知道，走来劝甚么的驴扭棍伤了紫荆树。我恼他那等轻声浪气，叫我墩了他两句，他今日使性子家去了。──去了罢！教我说，他家有你这样穷亲戚也不多，没你也不少。&rdo;玉楼笑道：&ldo;你这个没训教的子孙，你一个亲娘母儿，你这等讧他！&rdo;金莲道：&ldo;不是这等说。──恼人的肠子，单管黄猫黑尾，外合里应，只替人说话。吃人家碗半，被人家使唤。得不的人家一个甜头儿，千也说好，万也说好。──想着迎头儿养了这个孩子，把汉子调唆的生根也似的，把他便扶的正正儿的，把人恨不的［足丽］到泥里头还［足丽］。今日恁的天也有眼，你的孩儿也生出病来了。&rdo;

正说着，只见贲四往经铺里交回银子，来回月娘话，看见玉楼、金莲和大姐都在厅台基上坐的，只顾在仪门外立着，不敢进来。来安走来说道：&ldo;娘每闪闪儿，贲四来了。&rdo;金莲道：&ldo;怪囚根子，你叫他进去，不是才乍见他来？&rdo;来安儿说了，贲四低着头，一直后边见月娘、李瓶儿，说道：&ldo;银子四十一两五钱，眼同两个师父交付与翟经儿家收了。讲定印造绫壳《陀罗》五百部，每部五分；绢壳经一千部，每部三分。共该五十五两银子。除收过四十一两五钱，还找与他十三两五钱。准在十四日早抬经来。&rdo;李瓶儿连忙向房里取出一个银香球来，叫贲四上天平兑了，十五两。李瓶儿道：&ldo;你拿了去，除找与他，别的你收着，换下些钱，到十五日庙上舍经，与你们做盘缠就是了，省的又来问我要。&rdo;贲四于是拿了香球出来，李瓶儿道：&ldo;四哥，多累你。&rdo;贲四躬着身说道：&ldo;小人不敢。&rdo;走到前边，金莲、玉楼又叫住问他：&ldo;银子交付与经铺了？&rdo;贲四道：&ldo;已交付明白。共一千五百部经，共该五十五两银子，除收过四十一两五钱，刚才六娘又与了这件银香球。&rdo;玉楼、金莲瞧了瞧，没言语，贲四便回家去了。玉楼向金莲说道：&ldo;李大姐象这等都枉费了钱。他若是你的儿女，就是榔头也桩不死；他若不是你儿女，莫说舍经造像，随你怎的也留不住他。信着姑子，甚么茧儿干不出来！&rdo;

两个说了一回，都立起来。金莲道：&ldo;咱每往前边大门首走走去。&rdo;因问大姐：&ldo;你去不去？&rdo;大姐道：&ldo;我不去。&rdo;潘金莲便拉着玉楼手儿，两个同来到大门里首站立。因问平安儿：&ldo;对门房子都收拾了？&rdo;平安道：&ldo;这咱哩？昨日爹看着就都打扫干净了。后边楼上堆货，昨日教阴阳来破土，楼底下还要装厢房三间，土库搁缎子，门面打开，一溜三间，都教漆匠装新油漆，在出月开张。&rdo;玉楼又问：&ldo;那写书的温秀才，家小搬过来了不曾？&rdo;平安道，&ldo;从昨日就过来了。今早爹吩咐，把后边那一张凉床拆了与他，又搬了两张桌子、四张椅子与他坐。&rdo;金莲道：&ldo;你没见他老婆怎的模样儿？&rdo;平安道：&ldo;黑影子坐着轿子来，谁看见他来！&rdo;

正说着，只见远远一个老头儿，斯琅琅摇着惊闺叶过来。潘金莲便道：&ldo;磨镜子的过来了。&rdo;教平安儿：&ldo;你叫住他，与俺每磨磨镜子。我的镜子这两日都使的昏了，吩咐你这囚根子，看着过来再不叫！俺每出来站了多大回，怎的就有磨镜子的过来了？&rdo;那平安一面叫住磨镜老儿，放下担儿，金莲便问玉楼道：&ldo;你要磨，都教小厮带出来，一答儿里磨了罢。&rdo;于是使来安儿：&ldo;你去我屋里，问你春梅姐讨我的照脸大镜子、两面小镜子儿，就把那大四方穿衣镜也带出来，教他好生磨磨。&rdo;玉楼吩咐来安：&ldo;你到我屋里，教兰香也把我的镜子拿出来。&rdo;那来安儿去不多时，两只手提着大小八面镜于，怀里又抱着四方穿衣镜出来。金莲道：&ldo;臭小囚儿，你拿不了，做两遭儿拿，如何恁拿出来？一时叮当了我这镜子怎了？&rdo;玉楼道：&ldo;我没见你这面大镜子，是那里的？&rdo;金莲道：&ldo;是人家当的，我爱他且是亮，安在屋里，早晚照照。&rdo;因问：&ldo;我的镜子只三面？&rdo;玉楼道：&ldo;我大小只两面。&rdo;金莲道：&ldo;这两面是谁的？&rdo;来安道：&ldo;这两面是春梅姐的，捎出来也叫磨磨。&rdo;金莲道：&ldo;贼小肉儿，他放着他的镜子不使，成日只挝着我的镜子照，弄的恁昏昏的。&rdo;共大小八面镜于，交付与磨镜老叟，教他磨。当下绊在坐架上，使了水银，那消顿饭之间，都净磨的耀眼争光。妇人拿在手内，对照花容，犹如一汪秋水相似。有诗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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