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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第1页）

不多时，王姑子来到厅上，见西门庆道个问讯：&ldo;动问施主，今日见召，不知有何吩咐？老身因王尚书府中有些小事去了，不得便来，方才得脱身。&rdo;西门庆道：&ldo;因前日养官哥许下些愿心，一向忙碌碌，未曾完得。托赖皇天保护，日渐长大。我第一来要酬报佛恩，第二来要消灾延寿，因此请师父来商议。&rdo;王姑子道：&ldo;小哥儿万金之躯，全凭佛力保护。老爹不知道，我们佛经上说，人中生有夜叉罗刹，常喜啖人，令人无子，伤胎夺命，皆是诸恶鬼所为。如今小哥儿要做好事，定是看经念佛，其余都不是路了。&rdo;西门庆便问做甚功德好，王姑子道：&ldo;先拜卷《药师经》，待回向后，再印造两部《陀罗经》，极有功德。&rdo;西门庆问道：&ldo;不知几时起经？&rdo;王姑子道：&ldo;明日到是好日，就我庵中完愿罢。&rdo;西门庆点着头道：&ldo;依你，依你。&rdo;

王姑子说毕，就往后边，见吴月娘和六房姊妹都在李瓶儿房里。王姑子各打了问讯。月娘便道：&ldo;今日央你做好事保护官哥，你几时起经头？&rdo;王姑子道：&ldo;来日黄道吉日，就我庵里起经。&rdo;小玉拿茶来吃了。李瓶儿因对王姑子道：&ldo;师父，我还有句话，一发央及你。&rdo;王姑子道：&ldo;你老人家有甚话，但说不妨。&rdo;李瓶儿道：&ldo;自从有了孩子，身子便有些不好。明日疏意里边，带通一句何如？行的去，我另谢你。&rdo;王姑子道：&ldo;这也何难。且待写疏的时节，一发写上就是了。&rdo;正是：

祸因恶积非无种，福自天来定有根。

第五十四回　　　　应伯爵隔花戏金钏　　任医官垂帐诊瓶儿词曰：

美酒斗十千，更对花前。芳樽肯放手中闲？起舞酬花花不语，似解人怜。不醉莫言还，请看枝间。已飘零一片减婵娟。花落明年犹自好，可惜朱颜。

却说王姑子和李瓶儿、吴月娘，商量来日起经头停当，月娘便拿了些应用物件送王姑子去，又教陈敬济来吩咐道：&ldo;明日你李家丈母拜经保佑官哥，你早去礼拜礼拜。&rdo;敬济推道：&ldo;爹明日要去门外花园吃酒，留我店里照管，着别人去罢。&rdo;原来敬济听见应伯爵请下了西门庆，便想要乘机和潘金莲弄松，因此推故。月娘见说照顾生意，便不违拗他，放他出去了，便着书童礼拜。调拨已定，单待明日起经。

且说西门庆和应伯爵、常峙节谈笑多时，只见琴童来回话道：&ldo;唱的叫了。吴银儿有病去不的，韩金钏儿答应了，明日早去。&rdo;西门庆道：&ldo;吴银儿既病，再去叫董娇儿罢。&rdo;常峙节道：&ldo;郊外饮酒，有一个尽够了，不消又去叫。&rdo;说毕，各各别去，不在话下。

次日黎明，西门庆起身梳洗毕，月娘安排早饭吃了，便乘轿往观音庵起经。书童、玳安跟随而行。王姑子出大门迎接，西门庆进庵来，北面皈依参拜。但见：

金仙建化，启第一之真乘；玉偈演音，集三千之妙利。宝花座上，装成庄严世界；惠日光中，现出欢喜慈悲。香烟缭绕，直透九霄；仙鹤盘旋，飞来［禾氐］树。访问缘由，果然稀罕；但思福果，那惜金钱！正是：

办个至诚心，何处皇天难感；愿将大佛事，保祈殇子彭［竹钱］。

王姑子宣读疏头，西门庆听了，平身更衣。王姑子捧出茶来，又拿些点心饼馓之物摆在桌上。西门庆不吃，单呷了口清茶，便上轿回来，留书童礼拜。正是：

愿心酬毕喜匆匆，感谢灵神保佑功。

更愿皈依莲座下，却教关煞永亨通。

回来，红日才半竿，应伯爵早同常峙节来请。西门庆笑道：&ldo;那里有请吃早饭的？我今日虽无事故，也索下午才好去。&rdo;应伯爵道：&ldo;原来哥不知，出城二十里，有个内相花园，极是华丽，且又幽深，两三日也游玩不到哩。因此要早去，尽这一日工夫，可不是好。&rdo;常峙节道：&ldo;今日哥既没甚事故，应哥早邀，便索去休。&rdo;西门庆道：&ldo;既如此；常二哥和应二哥先行，我乘轿便到了。&rdo;应伯爵道：&ldo;专待哥来。&rdo;说罢，两人出门，叫头口前去，又转到院内，立等了韩金钏儿坐轿子同去。应伯爵先一日已着火家来园内，杀鸡宰鹅，安排筵席，又叫下两个优童随着去了。

西门庆见三人去了多时，便乘轿出门，迤逦渐近。举头一看，但见：

千树浓阴，一湾流水。粉墙藏不谢之花，华屋掩长春之景。武陵桃放，渔人何处识迷津？庾岭梅开，词客此中寻好句。端的是天上蓬莱，人间阆苑。

西门庆赞叹不已道：&ldo;好景致！&rdo;下轿步人园来。应伯爵和常峙节出来迎接，园亭内坐的。先是韩金钏儿磕了头，才是两个歌童磕头。吃了茶，伯爵就要递上酒来，西门庆道：&ldo;且住，你每先陪我去瞧瞧景致来。&rdo;一面立起身来，搀着韩金钏手儿同走。伯爵便引着，慢慢的步出回廊，循朱阑转过垂杨边一曲荼蘼架，踅过太湖石、松凤亭，来到奇字亭。亭后是绕屋梅花三十树，中间探梅阁。阁上名人题咏极多，西门庆备细看了。又过牡丹台，台上数十种奇异牡丹。又过北是竹园，园左有听竹馆、凤来亭，匾额都是名公手迹；右是金鱼池，池上乐水亭，凭朱栏俯看金鱼，却象锦被也似一片浮在水面。西门庆正看得有趣，伯爵催促，又登一个大楼，上写&ldo;听月楼&rdo;。楼上也有名人题诗对联，也是刊板砂绿嵌的。下了楼，往东一座大山，山中八仙洞，深幽广阔。洞中有石棋盘，壁上铁笛铜箫，似仙家一般。出了洞，登山顶一望，满园都是见的。

西门庆走了半日，常峙节道：&ldo;恐怕哥劳倦了，且到园亭上坐坐，再走不迟。&rdo;西门庆道：&ldo;十分走不过一分，却又走不得了。多亏了那些抬轿的，一日赶百来里多路。&rdo;大家笑了，让到园亭里，西门庆坐了上位，常峙节坐东，应伯爵坐西，韩金钏儿在西门庆侧边陪坐。大家送过酒来，西门庆道：&ldo;今日多有相扰，怎的生受！&rdo;伯爵道：&ldo;一杯水酒，哥说那里话！&rdo;三人吃够数杯，两个歌童上来。西门庆看那歌童生得──粉块捏成白面，胭脂点就朱唇。绿糁糁披几寸青丝，香馥馥着满身罗绮。秋波一转，凭他铁石心肠。檀板轻敲，遮莫金声玉振。正是但得倾城与倾国，不论南方与北方。

两个歌童上来，拿着鼓板，合唱了一套时曲《字字锦》&ldo;群芳绽锦鲜&rdo;。唱的娇喉婉转，端的是绕梁之声，西门庆称赞不已。常峙节道：&ldo;怪他是男子，若是妇女，便无价了。&rdo;西门庆道：&ldo;若是妇女，咱也早叫他坐了，决不要他站着唱。&rdo;伯爵道：&ldo;哥本是在行人，说的话也在行。&rdo;众人都笑起来。三人又吃了数杯，伯爵送上令盆，斟一大钟酒，要西门庆行令。西门庆道：&ldo;这便不消了。&rdo;伯爵定要行令，西门庆道：&ldo;我要一个风花雪月，第一是我，第二是常二哥，第三是主人，第四是钏姐。但说的出来，只吃这一杯。若说不出，罚一杯，还要讲十个笑话。讲得好便休；不好，从头再讲。如今先是我了。&rdo;拿起令钟，一饮而尽，就道：&ldo;云淡风轻近午天。──如今该常二哥了。&rdo;常峙节接过酒来吃了，便道：&ldo;傍花随柳过前川。──如今该主人家了。&rdo;应伯爵吃了酒，呆登登讲不出来。西门庆道：&ldo;应二哥请受罚。&rdo;伯爵道：&ldo;且待我思量。&rdo;又迟了一回，被西门庆催逼得紧，便道：&ldo;泄漏春光有几分。&rdo;西门庆大笑道：&ldo;好个说别字的，论起来，讲不出该一杯，说别字又该一杯，共两杯。&rdo;伯爵笑道：&ldo;我不信，有两个&lso;雪&rso;字，便受罚了两杯？&rdo;众人都笑了，催他讲笑话。伯爵说道：&ldo;一秀才上京，泊船在扬子江。到晚，叫艄公：&lso;泊别处罢，这里有贼。&rso;艄公道：&lso;怎的便见得有贼？&rso;秀才道：&lso;兀那碑上写的不是江心贼？&rso;艄公笑道：&lso;莫不是江心赋，怎便识差了？&rso;秀才道：&lso;赋便赋，有些贼形。&rso;&rdo;西门庆笑道：&ldo;难道秀才也识别字？&rdo;常峙节道：&ldo;应二哥该罚十大杯。&rdo;伯爵失惊道：&ldo;却怎的便罚十杯？&rdo;常峙节道：&ldo;你且自家去想。&rdo;原来西门庆是山东第一个财主，却被伯爵说了&ldo;贼形&rdo;，可不骂他了！西门庆先没理会，到被常峙节这句话提醒了。伯爵觉失言，取酒罚了两杯，便求方便。西门庆笑道：&ldo;你若不该，一杯也不强你；若该罚时，却饶你不的。&rdo;伯爵满面不安。又吃了数杯，瞅着常峙节道：&ldo;多嘴！&rdo;西门庆道：&ldo;再说来！&rdo;伯爵道：&ldo;如今不敢说了。&rdo;西门庆道：&ldo;胡乱取笑，顾不的许多，且说来看。&rdo;伯爵才安心，又说：&ldo;孔夫子西狩得麟，不能够见，在家里日夜啼哭。弟子恐怕哭坏了，寻个牯牛，满身挂了铜钱哄他。那孔子一见便识破，道：&lso;这分明是有钱的牛，却怎的做得麟！&rso;&rdo;说罢，慌忙掩着口跪下道：&ldo;小人该死了，实是无心。&rdo;西门庆笑着道：&ldo;怪狗才，还不起来。&rdo;金钏儿在旁笑道：&ldo;应花子成年说嘴麻犯人，今日一般也说错了。大爹，别要理他。&rdo;说的伯爵急了，走起来把金钏儿头上打了一下，说道：&ldo;紧自常二那天杀的韶叨，还禁的你这小y妇儿来插嘴插舌！&rdo;不想这一下打重了，把金钏疼的要不的，又不敢哭，［月乞］［月愁］着脸，待要使性儿。西门庆笑骂道：&ldo;你这狗才，可成个人？嘲戏了我，反又打人，该得何罪？&rdo;伯爵一面笑着，搂了金钏说道：&ldo;我的儿，谁养的你恁娇？轻轻荡得一荡儿就待哭，亏你挨那驴大的行货子来！&rdo;金钏儿揉着头，瞅了他一眼，骂道：&ldo;怪花子，你见来？没的扯淡！敢是你家妈妈子倒挨驴的行货来。&rdo;伯爵笑说道：&ldo;我怎不见？只大爹他是有名的潘驴邓小闲，不少一件，你怎的赖得过？&rdo;又道：&ldo;哥，我还有个笑话儿，一发奉承了列位罢：一个小娘，因那话宽了，有人教道他：&lso;你把生矾一块，塞在里边，敢就紧了。&rso;那小娘真个依了他。不想那矾涩得疼了，不好过，［月乞］［月愁］着立在门前。一个走过的人看见了，说道：&lso;这小y妇儿，倒象妆霸王哩！&rso;这小娘正没好气，听见了，便骂道：&lso;怪囚根子，俺樊哙妆不过，谁这里妆霸王哩！&rso;&rdo;说毕，一座大笑，连金钏儿也噗嗤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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