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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第1页）

那宋御史又系江西南昌人，为人浮躁，只坐了没多大回，听了一折戏文就起来。慌的西门庆再三固留。蔡御史在旁便说：&ldo;年兄无事，再消坐一时，何遽回之太速耶！&rdo;宋御史道：&ldo;年兄还坐坐，学生还欲到察院中处分些公事。&rdo;西门庆早令手下，把两张桌席连金银器，已都装在食盒内，共有二十抬，叫下人夫伺候。宋御史的一张大桌席、两坛酒、两牵羊、两封金丝花、两匹段红、一副金台盘、两把银执壶、十个银酒杯、两个银折盂、一双牙箸。蔡御史的也是一般的。都递上揭帖。宋御史再三辞道：&ldo;这个，我学生怎么敢领？&rdo;因看着蔡御史。蔡御史道：&ldo;年兄贵治所临，自然之道，我学生岂敢当之！&rdo;西门庆道：&ldo;些须微仪，不过侑觞而已，何为见外？&rdo;比及二官推让之次，而桌席已抬送出门矣。宋御史不得已，方令左右收了揭帖，向西门庆致谢说道：&ldo;今日初来识荆，既扰盛席，又承厚贶，何以克当？余容图报不忘也。&rdo;因向蔡御史道：&ldo;年兄还坐坐，学生告别。&rdo;于是作辞起身。西门庆还要远送，宋御史不肯，急令请回，举手上轿而去。

西门庆回来，陪侍蔡御史，解去冠带，请去卷棚内后坐。因吩咐把乐人都打发散去，只留下戏子。西门庆令左右重新安放桌席，摆设珍羞果品上来，二人饮酒。蔡御史道：&ldo;今日陪我这宋年兄坐便僭了，又叨盛筵并许多酒器，何以克当？&rdo;西门庆笑道：&ldo;微物惶恐，表意而已！&rdo;因问道：&ldo;宋公祖尊号？&rdo;蔡御史道：&ldo;号松原。松树之松，原泉之原。&rdo;又说起：&ldo;头里他再三不来，被学生因称道四泉盛德，与老先生那边相熟，他才来了。他也知府上与云峰有亲。&rdo;西门庆道：&ldo;想必翟亲家有一言于彼。我观宋公为人有些蹊跷。&rdo;蔡御史道：&ldo;他虽故是江西人，倒也没甚蹊跷处。只是今日初会，怎不做些模样！&rdo;说毕笑了。西门庆便道：&ldo;今日晚了，老先生不回船上去罢了。&rdo;蔡御史道：&ldo;我明早就要开船长行。&ldo;西门庆道：&ldo;请不弃在舍留宿一宵，明日学生长亭送饯。&rdo;蔡御史道：&ldo;过蒙爱厚。&rdo;因吩咐手下人：&ldo;都回门外去罢，明早来接。&rdo;众人都应诺去了，只留下两个家人伺候。

西门庆见手下人都去了，走下席来，叫玳安儿附耳低言，如此这般：&ldo;即去院里坐名叫了董娇儿、韩金钏儿两个，打后门里用轿子抬了来，休交一人知道。&rdo;那玳安一面应诺去了。西门庆复上席，陪蔡御史吃酒。海盐子弟在旁歌唱。西门庆因问：&ldo;老先生到家多少时就来了？令堂老夫人起居康健么？&rdo;蔡御史道：&ldo;老母到也安。学生在家，不觉荏苒半载，回来见朝，不想被曹禾论劾，将学生敝同年一十四人之在史馆者，一时皆黜授外职。学生便选在西台，新点两淮巡盐。宋年兄便在贵处巡按，也是蔡老先生门下。&rdo;西门庆问道：&ldo;如今安老先生在那里？&rdo;蔡御史道：&ldo;安凤山他已升了工部主事，往荆州催攒皇木去了。也待好来也。&rdo;说毕，西门庆教海盐子弟上来递酒。蔡御史吩咐：&ldo;你唱个《渔家傲》我听。&rdo;子弟排手在旁正唱着，只见玳安走来请西门庆下边说话。玳安道：&ldo;叫了董娇儿、韩金钏打后门来了，在娘房里坐着哩。&rdo;西门庆道：&ldo;你吩咐把轿子抬过一边才好。&rdo;玳安道：&ldo;抬过一边了。&rdo;

这西门庆走至上房，两个唱的向前磕头。西门庆道：&ldo;今日请你两个来，晚夕在山子下扶侍你蔡老爹。他如今见做巡按御史，你不可怠慢，用心扶侍他，我另酬答你。&rdo;韩金钏儿笑道：&ldo;爹不消吩咐，俺每知道。&rdo;西门庆因戏道：&ldo;他南人的营生，好的是南风，你每休要扭手扭脚的。&rdo;董娇儿道：&ldo;娘在这里听着，爹你老人家羊角葱靠南墙──越发老辣了。王府门首磕了头，俺们不吃这井里水了？&rdo;

西门庆笑的往前边来。走到仪门首，只见来保和陈敬济拿着揭帖走来，与西门庆看，说道：&ldo;刚才乔亲家爹说，趁着蔡老爹这回闲，爹倒把这件事对蔡老爹说了罢，只怕明日起身忙了。教姐夫写了俺两个名字在此。&rdo;西门庆道：&ldo;你跟了来。&rdo;来保跟到卷棚［木鬲］子外边站着。西门庆饮酒中间因题起：&ldo;有一事在此，不敢干渎。&rdo;蔡御史道：&ldo;四泉，有甚事只顾吩咐，学生无不领命。&rdo;西门庆道：&ldo;去岁因舍亲在边上纳过些粮糙，坐派了些盐引，正派在贵治扬州支盐。望乞到那里青目青目，早些支放就是爱厚。&rdo;因把揭帖递上去，蔡御史看了。上面写着：&ldo;商人来保、崔本，旧派淮盐三万引，乞到日早掣。&rdo;蔡御史看了笑道：&ldo;这个甚么打紧。&rdo;一面把来保叫至跟前跪下，吩咐：&ldo;与你蔡爷磕头。&rdo;蔡御史道：&ldo;我到扬州，你等径来察院见我。我比别的商人早掣一个月。&rdo;西门庆道：&ldo;老先生下顾，早放十日就够了。&rdo;蔡御史把原帖就袖在袖内。一面书童旁边斟上酒，子弟又唱。

唱毕，已有掌灯时分，蔡御史便说：&ldo;深扰一日，酒告止了罢。&rdo;因起身出席，左右便欲掌灯，西门庆道：&ldo;且休掌烛，请老先生后边更衣。&rdo;于是从花园里游玩了一回，让至翡翠轩，那里又早湘帘低簇，银烛荧煌，设下酒席。海盐戏子，西门庆已命打发去了。书童把卷棚内家活收了，关上角门，只见两个唱的盛妆打扮，立于阶下，向前插烛也似磕了四个头。但见：

绰约容颜金缕衣，香尘不动下阶墀。

时来水溅罗裙湿，好似巫山行雨归。

蔡御史看见，欲进不能，欲退不舍。便说道：&ldo;四泉，你如何这等爱厚？恐使不得。&rdo;西门庆笑道：&ldo;与昔日东山之游，又何异乎？&rdo;蔡御史道：&ldo;恐我不如安石之才，而君有王右军之高致矣。&rdo;于是月下与二ji携手，恍若刘阮之入天台。因进入轩内，见文物依然，因索纸笔就欲留题相赠。西门庆即令书童连忙将端溪砚研的墨浓浓的，拂下锦笺。这蔡御史终是状元之才，拈笔在手，文不加点，字走龙蛇，灯下一挥而就，作诗一首。诗曰：

不到君家半载余，轩中文物尚依稀。

雨过书童开药圃，风回仙子步花台。

饮将醉处钟何急，诗到成时漏更催。

此去又添新怅望，不知何日是重来。

写毕，教书童粘于壁上，以为后日之遗焉。因问二ji：&ldo;你们叫甚名字？&rdo;一个道：&ldo;小的姓董，名唤娇儿。他叫韩金钏儿。&rdo;蔡御史又道：&ldo;你二人有号没有？&rdo;董娇儿道：&ldo;小的无名娼ji，那讨号来？&rdo;蔡御史道：&ldo;你等休要太谦。&rdo;问至再三，韩金钏方说：&ldo;小的号玉卿。&rdo;董娇儿道：&ldo;小的贱号薇仙。&rdo;蔡御史一闻&ldo;薇仙&rdo;二字，心中甚喜，遂留意在怀。令书童取棋桌来，摆下棋子，蔡御史与董娇儿两个着棋。西门庆陪侍，韩金钏儿把金樽在旁边递酒，书童歌唱。蔡御史赢了一盘棋，董娇儿吃过，又回奉蔡御史一杯。韩金钏这里也递与西门庆一杯陪饮。饮了酒，两人又下。董娇儿赢了，连忙递酒一杯与蔡御史，西门庆在旁又陪饮一杯。饮毕，蔡御史道：&ldo;四泉，夜深了，不胜酒力，&rdo;于是走出外边来，站立在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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