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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第1页）

妻妾正饮酒中间，坐间不见了李瓶儿。月娘向绣春说道：&ldo;你娘往屋里做甚么哩？&rdo;绣春道：&ldo;我娘害肚里疼，［扌歪］着哩。&rdo;月娘道：&ldo;还不快对他说去，休要［扌歪］着，来这里听一回唱罢。&rdo;西门庆便问月娘：&ldo;怎的？&rdo;月娘道：&ldo;李大姐忽然害肚里疼，房里躺着哩。我使小丫头请他去了。&rdo;因向玉楼道：&ldo;李大姐七八临月，只怕搅撒了。&rdo;潘金莲道：&ldo;大姐姐，他那里是这个月？约他是八月里孩子，还早哩！&rdo;西门庆道：&ldo;既是早哩，使丫头请你六娘来听唱。&rdo;不一时，只见李瓶儿来到。月娘道：&ldo;只怕你掉了风冷气，你吃上钟热酒，管情就好了。&rdo;不一时，各人面前斟满了酒。西门庆吩咐春梅：&ldo;你每唱个&lso;人皆畏夏日&rso;我听。&rdo;那春梅等四个方才筝排雁柱，阮跨鲛绡，启朱唇，露皓齿，唱&ldo;人皆畏夏日&rdo;。那李瓶儿在酒席上，只是把眉头［忄乞］［忄刍］着，也没等的唱完，就回房中去了。月娘听了词曲，耽着心，使小玉房中瞧去。回来报说：&ldo;六娘害肚里疼，在炕上打滚哩。&rdo;慌了月娘道：&ldo;我说是时候，这六姐还强说早哩。还不唤小厮快请老娘去！&rdo;西门庆即令平安儿：&ldo;风跑！快请蔡老娘去！&rdo;于是连酒也吃不成，都来李瓶儿房中问他。

月娘问道：&ldo;李大姐，你心里觉的怎的？&rdo;李瓶儿回道：&ldo;大娘，我只心口连小肚子，往下鳖坠着疼。&rdo;月娘道：&ldo;你起来，休要睡着，只怕滚坏了胎。老娘请去了，便来也。&rdo;少顷，渐渐李瓶儿疼的紧了。月娘又问：&ldo;使了谁请老娘去了？这咱还不见来？&rdo;玳安道：&ldo;爹使来安去了。&rdo;月娘骂道：&ldo;这囚根子，你还不快迎迎去！平白没算计，使那小奴才去，有紧没慢的。&rdo;西门庆叫玳安快骑了骡子赶去。月娘道：&ldo;一个风火事，还象寻常慢条斯礼儿的。&rdo;那潘金莲见李瓶儿待养孩子，心中未免有几分气。在房里看了一回，把孟玉楼拉出来，两个站在西梢间檐柱儿底下那里歇凉，一处说话。说道：&ldo;耶［口乐］［口乐］！紧着热剌剌的挤了一屋子的人，也不是养孩子，都看着下象胆哩。&rdo;良久，只见蔡老娘进门，望众人道：&ldo;那位是主家奶奶？&rdo;李娇儿指着月娘道：&ldo;这位大娘哩。&rdo;那蔡老娘倒身磕头。月娘道：&ldo;姥姥，生受你。怎的这咱才来？请看这位娘子，敢待生养也？&rdo;蔡老娘向床前摸了摸李瓶儿身上，说道：&ldo;是时候了。&rdo;问：&ldo;大娘预备下绷接、糙纸不曾？&rdo;月娘道：&ldo;有。&rdo;便叫小玉：&ldo;往我房中快取去！&rdo;

且说玉楼见老娘进门，便向金莲说：&ldo;蔡老娘来了，咱不往屋里看看去？&rdo;那金莲一面不是一面，说道：&ldo;你要看，你去。我是不看他。他是有孩子的姐姐，又有时运，人怎的不看他？头里我自不是，说了句话儿&lso;只怕是八月里的&rso;，叫大姐姐白抢白相。我想起来好没来由，倒恼了我这半日。&rdo;玉楼道：&ldo;我也只说他是六月里孩子。&rdo;金莲道：&ldo;这回连你也韶刀了！我和你恁算：他从去年八月来，又不是黄花女儿，当年怀，入门养。一个婚后老婆，汉子不知见过了多少，也一两个月才生胎，就认做是咱家孩子？我说差了？若是八月里孩儿，还有咱家些影儿；若是六月的，踩小板凳儿糊险神道──还差着一帽头子哩！失迷了家乡，那里寻犊儿去？&rdo;正说着，只见小玉抱着糙纸、绷接并小褥子儿来。孟玉楼道：&ldo;此是大姐姐自预备下他早晚用的，今日且借来应急儿。&rdo;金莲道：&ldo;一个是大老婆，一个是小老婆，明日两个对养，十分养不出来，零碎出来也罢。俺每是买了个母鸡不下蛋，莫不吃了我不成！&rdo;又道：&ldo;仰着合着，没的狗咬尿胞虚欢喜？&rdo;玉楼道：&ldo;五姐是甚么话！&rdo;以后见他说话不防头脑，只低着头弄裙带子，并不作声应答他。少顷，只见孙雪娥听见李瓶儿养孩子，从后边慌慌张张走来观看，不防黑影里被台基险些不曾绊了一交。金莲看见，教玉楼：&ldo;你看献勤的小妇奴才！你慢慢走，慌怎的？抢命哩！黑影子绊倒了，磕了牙也是钱！养下孩子来，明日赏你这小妇奴才一个纱帽戴！&rdo;良久，只听房里&ldo;呱&rdo;的一声养下来了。蔡老娘道：&ldo;对当家的老爹说，讨喜钱，分娩了一位哥儿。&rdo;吴月娘报与西门庆。西门庆慌忙洗手，天地祖先位下满炉降香，告许一百二十分清醮，要祈母子平安，临盆有庆，坐糙无虞。这潘金莲听见生下孩子来了，合家欢喜，乱成一块，越发怒气，迳自去到房里，自闭门户，向床上哭去了。时宣和四年戊申六月念三日也。正是：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蔡老娘收拾孩子，咬去脐带，埋毕衣胞，熬了些定心汤，打发李瓶儿吃了，安顿孩儿停当。月娘让老娘后边管待酒饭。临去，西门庆与了他五两一锭银子，许洗三朝来，还与他一匹缎子。这蔡老娘千恩万谢出门。

当日，西门庆进房去，见一个满抱的孩子，生的甚是白净，心中十分欢喜。合家无不欢悦。晚夕，就在李瓶儿房中歇了，不住来看孩儿。次日，巴天不明起来，拿十副方盒，使小厮各亲戚邻友处，分投送喜面。应伯爵、谢希大听见西门庆生了子，送喜面来，慌的两步做一步走来贺喜。西门庆留他卷棚内吃面。刚打发去了，正要使小厮叫媒人来寻养娘，忽有薛嫂儿领了个奶子来。原是小人家媳妇儿，年三十岁，新近丢了孩儿，不上一个月。男子汉当军，过不的，恐出征去无人养赡，只要六两银子卖他。月娘见他生的干净，对西门庆说，兑了六两银子留下，取名如意儿，教他早晚看奶哥儿。又把老冯叫来暗房中使唤，每月与他五钱银子，管顾他衣服。

正热闹一日，忽有平安报：&ldo;来保、吴主管在东京回还，见在门首下头口。&rdo;不一时，二人进来，见了西门庆报喜。西门庆问：&ldo;喜从何来？&rdo;二人悉把到东京见蔡太师进礼一节，从头至尾说道：&ldo;老爷见了礼物甚喜，说道：&lso;我累次受你主人之礼，无可补报。&rso;朝廷钦赏了他几张空名诰身札付，就与了爹一张，把爹名姓填注在金吾卫副千户之职，就委差在本处提刑所理刑，顶补贺老爷员缺。把小的做了铁铃卫校尉，填注郓王府当差。吴主管升做本县驿丞。&rdo;于是把一样三张印信札付，并吏、兵二部勘合，并诰身都取出来，放在桌上与西门庆观看。西门庆看见上面衔着许多印信，朝廷钦依事例，果然他是副千户之职，不觉欢从额角眉尖出，喜向腮边笑脸生。便把朝廷明降，拿到后边与吴月娘众人观看，说：&ldo;太师老爷抬举我，升我做金吾卫副千户，居五品大夫之职。你顶受五花官诰，做了夫人。又把吴主管携带做了驿丞，来保做了郓王府校尉。吴神仙相我不少纱帽戴，有平地登云之喜，今日果然。不上半月，两椿喜事都应验了。&rdo;又对月娘说：&ldo;李大姐养的这孩子甚是脚硬，到三日洗了三，就起名叫做官哥儿罢。&rdo;来保进来，与月娘众人磕头，说了回话。吩咐明日早把文书下到提刑所衙门里，与夏提刑知会了。吴主管明日早下文书到本县，作辞西门庆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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