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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第1页）

到了次日，西门庆在厅上坐着，叫过来旺儿来：&ldo;你收拾衣服行李，赶明日三月二十八日起身，往东京央蔡太师人情。回来，我还打发你杭州做买卖去。&rdo;这来旺心中大喜，应诺下来，回房收拾行李，在外买人事。来兴儿打听得知，就来告报金莲知道。金莲打听西门庆在花园卷棚内，走到那里，不见西门庆，只见陈敬济在那里封礼物。金莲便道：&ldo;你爹在那里？你封的是甚么？&rdo;敬济道：&ldo;爹刚才在这里，往大娘那边兑盐商王四峰银子去了。我封的是往东京央蔡太师的礼。&rdo;金莲问：&ldo;打发谁去？&rdo;敬济道：&ldo;我听见昨日爹吩咐来旺儿去。&rdo;这金莲才待下台基，往花园那条路上走，正撞见西门庆拿了银子来。叫到屋里，问他：&ldo;明日打发谁往东京去？&rdo;西门庆道：&ldo;来旺儿和吴主管二人同去。因有盐商王四峰一千干事的银两，以此多着两个去。&rdo;妇人道：&ldo;随你心下，我说的话儿你不依，到听那奴才y妇一面儿言语。他随问怎的，只护他的汉子。那奴才有话在先，不是一日儿了。左右破着老婆丢与你，坑了你这银子，拐的往那头里停停脱脱去了，看哥哥两眼儿空哩。你的白丢了罢了，难为人家一千两银子，不怕你不赔他。我说在你心里，也随你。老婆无故只是为他。不争你贪他这老婆，你留他在家里也不好，你就打发他出去做买卖也不好。你留他在家里，早晚没这些眼防范他。你打发他外边去，他使了你本钱，头一件你先说不得他。你若要他这奴才老婆，不如先把奴才打发他离门离户。常言道：剪糙不除根，萌芽依旧生；剪糙若除根，萌芽再不生。就是你也不耽心，老婆他也死心塌地。&rdo;一席话儿，说得西门庆如醉方醒。正是：

数语拨开君子路，片言提醒梦中人。

第二十六回　　　　来旺儿递解徐州　　宋蕙莲含羞自缢诗曰：

与君形影分吴越，玉枕经年对离别。

登台北望烟雨深，回身哭向天边月。

又：

夜深闷到戟门边，却绕行廊又独眠。

闺中只是空相忆，魂归漠漠魄归泉。

话说西门庆听了金莲之言，又变了卦。到次日，那来旺儿收拾行李伺候，到日中还不见动静。只见西门庆出来，叫来旺儿到跟前说道：&ldo;我夜间想来，你才打杭州来家多少时儿，又教你往东京去，忒辛苦了，不如叫来保替你去罢。你且在家歇宿几日，我到明日，家门首生意寻一个与你做罢。&rdo;自古物听主裁，那来旺儿那里敢说甚的，只得应诺下来。西门庆就把银两书信，交付与来保和吴主管，三月念八日起身往东京去了。不在话下。

这来旺儿回到房中，心中大怒，吃酒醉倒房中，口内胡说，怒起宋蕙莲来，要杀西门庆。被宋蕙莲骂了他几句：&ldo;你咬人的狗儿不露齿，是言不是语，墙有fèng，壁有耳。［口床］了那黄汤，挺那两觉。&rdo;打发他上床睡了。到次日，走到后边，串玉箫房里请出西门庆。两个在厨房后墙底下僻静处说话，玉箫在后门首替他观风。婆娘甚是埋怨，说道：&ldo;你是个人？你原说教他去，怎么转了靶子，又教别人去？你干净是个［毛求］子心肠──滚上滚下，灯糙拐棒儿──原拄不定把。你到明日盖个庙儿，立起个旗杆来，就是个谎神爷！我再不信你说话了。我那等和你说了一场，就没些情分儿！&rdo;西门庆笑道：&ldo;到不是此说。我不是也叫他去，恐怕他东京蔡太师府中不熟，所以教来保去了。留下他，家门首寻个买卖与他做罢！&rdo;妇人道：&ldo;你对我说，寻个甚么买卖与他做？&rdo;西门庆道：&ldo;我教他搭个主管，在家门首开酒店。&rdo;妇人听言满心欢喜，走到屋里一五一十对来旺儿说了，单等西门庆示下。

一日，西门庆在前厅坐下，着人叫来旺儿近前，桌上放下六包银两，说道：&ldo;孩儿！你一向杭州来家辛苦。教你往东京去，恐怕你蔡府中不十分熟，所以教来保去了。今日这六包银子三百两，你拿去搭上个主管，在家门首开酒店，月间寻些利息孝顺我，也是好处。&rdo;那来旺连忙趴在地下磕头，领了六包银两。回到房中，告与老婆说：&ldo;他倒拿买卖来窝盘我，今日与了我这三百两银子，教我搭主管，开酒店做买卖。&rdo;老婆道：&ldo;怪贼黑囚！你还嗔老婆说。一锹就掘了井？也等慢慢来。如何今日也做上买卖了！你安分守己，休再吃了酒，口里六说白道！&rdo;来旺儿叫老婆把银两收在箱中：&ldo;我在街上寻伙计去也！&rdo;于是走到街上寻主管。寻到天晚，主管也不成，又吃的大醉来家。老婆打发他睡了，就被玉箫走来，叫到后边去了。

来旺儿睡了一觉，约一更天气，酒还未醒，正朦朦胧胧睡着，忽听的窗外隐隐有人叫他道：&ldo;来旺哥！还不起来看看，你的媳妇子又被那没廉耻的勾引到花园后边，干那营生去了。亏你倒睡的放心！&rdo;来旺儿猛可惊醒，睁开眼看看，不见老婆在房里，只认是雪娥看见甚动静来递信与他，不觉怒从心上起，道：&ldo;我在面前就弄鬼儿！&rdo;忙跳起身来，开了房门，迳扑到花园中来。刚到厢房中角门首，不防黑影里抛出一条凳子来，把来旺儿绊了一交，只见响亮一声，一把刀子落地。左右闪过四五个小厮，大叫：&ldo;有贼！&rdo;一齐向前，把来旺儿一把捉住了。来旺儿道：&ldo;我是来旺儿，进来寻媳妇子，如何把我拿住了？&rdo;众人不由分说，一步一棍，打到厅上。只见大厅上灯烛荧煌，西门庆坐在上面，即叫：&ldo;拿上来！&rdo;来旺儿跪在地下，说道：&ldo;小的睡醒了，不见媳妇在房里，进来寻他。如何把小的做贼拿？&rdo;那来兴儿就把刀子放在面前，与西门庆看。西门庆大怒，骂道：&ldo;众生好度人难度，这厮真是个杀人贼！我倒见你杭州来家，叫你领三百两银子做买卖，如何夤夜进内来要杀我？不然拿这刀子做甚么？&rdo;喝令左右：&ldo;与我押到他房中，取我那三百两银子来！&rdo;众小厮随即押到房中。蕙莲正在后边同玉箫说话，忽闻此信，忙跑到房里。看见了，放声大哭，说道：&ldo;你好好吃了酒睡罢，平白又来寻我做甚么？只当暗中了人的拖刀之计。&rdo;一面开箱子，取出六包银子来，拿到厅上。西门庆灯下打开观看，内中止有一包银两，余者都是锡铅锭子。西门庆大怒，因问：&ldo;如何抵换了！我的银两往那里去了？趁早实说！&rdo;那来旺儿哭道：&ldo;爹抬举小的做买卖，小的怎敢欺心抵换银两？&rdo;西门庆道：&ldo;你打下刀子，还要杀我。刀子现在，还要支吾甚么？&rdo;因把来兴儿叫来，面前跪下，执证说：&ldo;你从某日，没曾在外对众发言要杀爹，嗔爹不与你买卖做？&rdo;这来旺儿只是叹气，张开口儿合不的。西门庆道：&ldo;既赃证刀杖明白，叫小厮与我拴锁在门房内。明日写状子，送到提刑所去！&rdo;只见宋蕙莲云鬟撩乱，衣裙不整，走来厅上向西门庆跪下，说道：&ldo;爹，此是你干的营生！他好好进来寻我，怎把他当贼拿了？你的六包银子，我收着，原封儿不动，平白怎的抵换了？恁活埋人，也要天理。他为甚么？你只因他甚么？打与他一顿。如今拉着送他那里去？&rdo;西门庆见了他，回嗔作喜道：&ldo;媳妇儿，关你甚事？你起来。他无礼胆大不是一日，见藏着刀子要杀我，你不得知道。你自安心，没你之事。&rdo;因令来安儿：&ldo;好搀扶你嫂子回房去，休要慌吓他。&rdo;那蕙莲只顾跪着不起来，说：&ldo;爹好狠心！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恁说着，你就不依依儿？他虽故吃酒，并无此事。&rdo;缠得西门庆急了，教来安儿［扌刍］他起来，劝他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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