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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1页）

妇人这里与冯妈妈商议说：&ldo;西门庆如此这般为事，吉凶难保。况且奴家这边没人，不好了一场，险不丧了性命。为今之计，不如把这位先生招他进来，有何不可？&rdo;到次日，就使冯妈妈递信过去，择六月十八日大好日子，把蒋竹山倒踏门招进来，成其夫妻。过了三日，妇人凑了三百两银子，与竹山打开两间门面，店内焕然一新。初时往人家看病只是走，后来买了一匹驴儿骑着，在街上往来，不在话下。正是：

一洼死水全无浪，也有春风摆动时。

第十八回　　　　赂相府西门脱祸　　见娇娘敬济销魂词曰：

有个人人，海棠标韵，飞燕轻盈。酒晕潮红，羞蛾一笑生春。为伊无限伤心，更说甚巫山楚云！斗帐香销，纱窗月冷，着意温存。

话分两头。不说蒋竹山在李瓶儿家招赘，单表来保、来旺二人上东京打点，朝登紫陌，暮践红尘，一日到东京，进了万寿门，投旅店安歇。到次日，街前打听，只听见街谈巷议，都说兵部王尚书昨日会问明白，圣旨下来，秋后处决。止有杨提督名下亲族人等，未曾拿完，尚未定夺。来保等二人把礼物打在身边，急来到蔡府门首。旧时干事来了两遍，道路久熟，立在龙德街牌楼底下，探听府中消息。少顷，只见一个青衣人，慌慌打府中出来，往东去了。来保认得是杨提督府里亲随杨干办，待要叫住问他一声事情如何，因家主不曾吩咐，以此不言语，放过他去了。迟了半日，两个走到府门前，望着守门官深深唱个喏：&ldo;动问一声，太师老爷在家不在？&rdo;那守门官道：&ldo;老爷朝中议事未回。你问怎的？&rdo;来保又问道：&ldo;管家翟爷请出来，小人见见，有事禀白。&rdo;那官吏道：&ldo;管家翟叔也不在了。&rdo;来保见他不肯实说，晓得是要些东西，就袖中取出一两银子递与他。那官吏接了便问：&ldo;你要见老爷，要见学士大爷？老爷便是大管家翟谦禀，大爷的事便是小管家高安禀，各有所掌。况老爷朝中未回，止有学士大爷在家。你有甚事，我替你请出高管家来，禀见大爷也是一般。&rdo;这来保就借情道：&ldo;我是提督杨爷府中，有事禀见。&rdo;官吏听了，不敢怠慢，进入府中。良久，只见高安出来。来保慌忙施礼，递上十两银子，说道：&ldo;小人是杨爷的亲，同杨干办一路来见老爷讨信。因后边吃饭，来迟了一步，不想他先来了。所以不曾赶上。&rdo;高安接了礼物，说道：&ldo;杨干办只刚才去了，老爷还未散朝。你且待待，我引你再见见大爷罢。&rdo;一面把来保领到第二层大厅旁边，另一座仪门进去。坐北朝南三间敞厅，绿油栏杆，朱红牌额，石青镇地，金字大书天子御笔钦赐&ldo;学士琴堂&rdo;四字。

原来蔡京儿子蔡攸，也是宠臣，见为祥和殿学士兼礼部尚书、提点太乙宫使。来保在门外伺候，高安先入，说了出来，然后唤来保入见，当厅跪下。蔡攸深衣软巾，坐于堂上，问道：&ldo;你是那里来的？&rdo;来保禀道：&ldo;小人是杨爷的亲家陈洪的家人，同府中杨干办来禀见老爷讨信。不想杨干办先来见了，小人赶来后见。&rdo;因向袖中取出揭帖递上。蔡攸见上面写着&ldo;白米五百石&rdo;，叫来保近前说道：&ldo;蔡老爷亦因言官论列，连日回避。阁中之事并昨日三法司会问，都是右相李爷秉笔。杨老爷的事，昨日内里有消息出来，圣上宽恩，另有处分了。其手下用事有名人犯，待查明问罪。你还到李爷那里去说。&rdo;来保只顾磕头道：&ldo;小的不认的李爷府中，望爷怜悯，看家杨老爷分上。&rdo;蔡攸道：&ldo;你去到天汉桥边北高坡大门楼处，问声当朝右相、资政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讳邦彦的你李爷，谁是不知道！也罢，我这里还差个人同你去。&rdo;即令祗候官呈过一缄，使了图书，就差管家高安同去见李爷，如此替他说。

那高安承应下了，同来保去了府门，叫了来旺，带着礼物，转过龙德街，迳到天汉桥李邦彦门首。正值邦彦朝散才来家，穿大红绉纱袍，腰系玉带，送出一位公卿上轿而去，回到厅上，门吏禀报说：&ldo;学士蔡大爷差管家来见。&rdo;先叫高安进去说了回话，然后唤来保、来旺进见，跪在厅台下。高安就在旁边递了蔡攸封缄，并礼物揭帖，来保下边就把礼物呈上。邦彦看了说道：&ldo;你蔡大爷分上，又是你杨老爷亲，我怎么好受此礼物？况你杨爷，昨日圣心回动，已没事。但只手下之人，科道参语甚重，一定问发几个。&rdo;即令堂候官取过昨日科中送的那几个名字与他瞧。上面写着：&ldo;王黼名下书办官董升，家人王廉，班头黄玉，杨戬名下坏事书办官卢虎，干办杨盛，府掾韩宗仁、赵弘道，班头刘成，亲党陈洪、西门庆、胡四等，皆鹰犬之徒，狐假虎威之辈。乞敕下法司，将一干人犯，或投之荒裔以御魍魉，或置之典刑，以正国法。&rdo;来保见了，慌的只顾磕头，告道：&ldo;小人就是西门庆家人，望老爷开天地之心，超生性命则个！&rdo;高安又替他跪禀一次。邦彦见五百两金银，只买一个名字，如何不做分上？即令左右抬书案过来，取笔将文卷上西门庆名字改作贾廉，一面收上礼物去。邦彦打发来保等出来，就拿回帖回学士，赏了高安、来保、来旺一封五两银子。

来保路上作辞高管家，回到客店，收拾行李，还了房钱，星夜回清河县。来家见西门庆，把东京所干的事，从头说了一遍。西门庆听了，如提在冷水盆内，对月娘说：&ldo;早时使人去打点，不然怎了！&rdo;正是，这回西门庆性命有如──落日已沉西岭外，却被扶桑唤出来。

于是一块石头方才落地。过了两日，门也不关了，花园照旧还盖，渐渐出来街上走动。

一日，玳安骑马打狮子街过，看见李瓶儿门首开个大生药铺，里边堆着许多生熟药材。朱红小柜，油漆牌匾，吊着幌子，甚是热闹。归来告与西门庆说──还不知招赘蒋竹山一节，只说：&ldo;二娘搭了个新伙计，开了个生药铺。&rdo;西门庆听了，半信不信。

一日，七月中旬，金风淅淅，玉露泠泠。西门庆正骑马街上走着，撞见应伯爵、谢希大。两人叫住，下马唱喏，问道：&ldo;哥，一向怎的不见？兄弟到府上几遍，见大门关着，又不敢叫，整闷了这些时。端的哥在家做甚事？嫂子娶进来不曾？也不请兄弟们吃酒。&rdo;西门庆道：&ldo;不好告诉的。因舍亲陈宅那边为些闲事，替他乱了几日。亲事另改了日期了。&rdo;伯爵道：&ldo;兄弟们不知哥吃惊。今日既撞遇哥，兄弟二人肯空放了？如今请哥同到里边吴银姐那里吃三杯，权当解闷。&rdo;不由分说，把西门庆拉进院中来。正是：

高榭樽开歌ji迎，漫夸解语一含情。

纤手传杯分竹叶，一帘秋水浸桃笙。

当日西门庆被二人拉到吴银儿家，吃了一日酒。到日暮时分，已带半酣，才放出来。打马正走到东街口上，撞见冯妈妈从南来，走得甚慌。西门庆勒住马，问道：&ldo;你那里去？&rdo;冯妈妈道：&ldo;二娘使我往门外寺里鱼篮会，替过世二爷烧箱库去来。&rdo;西门庆醉中道：&ldo;你二娘在家好么？我明日和他说话去。&rdo;冯妈妈道：&ldo;还问甚么好？把个见见成成做熟了饭的亲事，吃人掇了锅儿去了。&rdo;西门庆听了失声惊问道：&ldo;莫不他嫁人去了？&rdo;冯妈妈道：&ldo;二娘那等使老身送过头面，往你家去了几遍不见你，大门关着。对大官儿说进去，教你早动身，你不理。今教别人成了，你还说甚的？&rdo;西门庆问：&ldo;是谁？&rdo;冯妈妈悉把半夜三更妇人被狐狸缠着，染病看看至死，怎的请了蒋竹山来看，吃了他的药怎的好了，某日怎的倒踏门招进来，成其夫妇，见今二娘拿出三百两银子与他开了生药铺，从头至尾说了一遍。这西门庆不听便罢，听了气的在马上只是跌脚，叫道：&ldo;苦哉！你嫁别人，我也不恼，如何嫁那矮王八！他有甚么起解？&rdo;于是一直打马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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