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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少倾，玳安取了分资来，一同起身上马，迳往吴四妈家与吴银儿做生日。到那里，花攒锦簇，歌舞吹弹，饮酒至一更时分方散。西门庆留心，把子虚灌得酩酊大醉。又因李瓶儿央浼之言，相伴他一同来家。小厮叫开大门，扶到他客位坐下。李瓶儿同丫鬟掌着灯烛出来，把子虚搀扶进去。

西门庆交付明白，就要告回。妇人旋走出来，拜谢西门庆，说道：&ldo;拙夫不才贪酒，多累看奴薄面，姑待来家，官人休要笑话。&rdo;那西门庆忙屈身还喏，说道：&ldo;不敢。嫂子这里吩咐，在下敢不铭心刻骨，同哥一搭里来家！非独嫂子耽心，显的在下干事不的了。方才哥在他家，被那些人缠住了，我强着催哥起身。走到乐星堂儿门首粉头郑爱香儿家，──小名叫做郑观音，生的一表人物，哥就要往他家去，被我再三拦住，劝他说道：&lso;恐怕家中嫂子放心不下。&rso;方才一直来家。若到郑家，便有一夜不来。嫂子在上，不该我说，哥也糊涂，嫂子又青年，偌大家室，如何就丢了，成夜不在家？是何道理！&rdo;妇人道：&ldo;正是如此，奴为他这等在外胡行，不听人说，奴也气了一身病痛在这里。往后大官人但遇他在院中，好歹看奴薄面，劝他早早回家。奴恩有重报，不敢有忘。&rdo;这西门庆是头上打一下脚底板响的人，积年风月中走，甚么事儿不知道？今日妇人到明明开了一条大路，教他入港，岂不省腔！于是满面堆笑道：&ldo;嫂子说那里话！相交朋友做甚么？我一定苦心谏哥，嫂子放心。&rdo;妇人又道了万福，又叫小丫鬟拿了一盏果仁泡茶来。西门庆吃毕茶，说道：&ldo;我回去罢，嫂子仔细门户。&rdo;遂告辞归家。

自此西门庆就安心设计，图谋这妇人，屡屡安下应伯爵、谢希大这伙人，把子虚挂住在院里饮酒过夜。他便脱身来家，一径在门首站立。这妇人亦常领着两个丫鬟在门首。西门庆看见了，便扬声咳嗽，一回走过东来，又往西去，或在对门站立，把眼不住望门里睃盼。妇人影身在门里，见他来便闪进里面，见他过去了，又探头去瞧。两个眼意心期，已在不言之表。一日，西门庆正站在门首，忽见小丫鬟绣春来请。西门庆故意问道：&ldo;姐姐请我做甚么？你爹在家里不在？&rdo;绣春道：&ldo;俺爹不在家，娘请西门庆爹问句话儿。&rdo;这西门庆得不的一声，连忙走过来，到客位内坐下。良久，妇人出来，道了万福，便道：&ldo;前日多承官人厚意，奴铭刻于心，知感不尽。他从昨日出去，一连两日不来家了，不知官人曾会见他来不曾？&rdo;西门庆道：&ldo;他昨日同三四个在郑家吃酒，我偶然有些小事就来了。今日我不曾得进去，不知他还在那里没在。若是我在那里，恐怕嫂子忧心，有个不催促哥早早来家的？&rdo;妇人道：&ldo;正是这般说。奴吃煞他不听人说、在外边眠花卧柳不顾家事的亏。&rdo;西门庆道：&ldo;论起哥来，仁义上也好，只是有这一件儿。&rdo;说着，小丫鬟拿茶来吃了。西门庆恐子虚来家，不敢久恋，就要告归。妇人又千叮万嘱，央西门庆：&ldo;不拘到那里，好歹劝他早来家，奴一定恩有重报，决不敢忘官人！&rdo;西门庆道：&ldo;嫂子没的说，我与哥是那样相交！&rdo;说毕，西门庆家去了。

到次日，花子虚自院中回家，妇人再三埋怨说道：&ldo;你在外边贪酒恋色，多亏隔壁西门大官人，两次三番顾睦你来家。你买分礼儿谢谢他，方不失了人情。&rdo;那花子虚连忙买了四盒礼物，一坛酒，使小厮天福儿送到西门庆家。西门庆收下，厚赏来人去了。吴月娘便问说：&ldo;花家如何送你这礼？&rdo;西门庆道：&ldo;花二哥前日请我们在院中与吴银儿做生日，醉了，被我搀扶了他来家；又见常时院中劝他休过夜，早早来家。他娘子儿因此感我的情，想对花二哥说，故买此礼来谢我。&rdo;吴月娘听了，与他打个问讯，说道：&ldo;我的哥哥，你自顾了你罢，又泥佛劝土佛！你也成日不着个家，在外养女调妇，反劝人家汉子！&rdo;又道：&ldo;你莫不白受他这礼？&rdo;因问：&ldo;他帖上儿写着谁的名字？若是他娘子的名字，今日写我的帖儿，请他娘子过来坐坐，他也只恁要来咱家走走哩。若是他男子汉名字，随你请不请，我不管你。&rdo;西门庆道：&ldo;是花二哥名字，我明日请他便了。&rdo;次日，西门庆果然治酒，请过花子虚来，吃了一日酒。归家，李瓶儿说：&ldo;你不要差了礼数。咱送了他一分礼，他到请你过去吃了一席酒，你改日还该治一席酒请他，只当回席。&rdo;

光阴迅速，又早九月重阳。花子虚假着节下，叫了两个ji者，具柬请西门庆过来赏ju。又邀应伯爵、谢希大、祝实念、孙天化四人相陪。传花击鼓，欢乐饮酒。有诗为证：

乌兔循环似箭忙，人间佳节又重阳。

千枝红树妆秋色，三径黄花吐异香。

不见登高乌帽客，还思捧酒绮罗娘。

秀帘琐闼私相觑，从此恩情两不忘。

当日，众人饮酒到掌灯之后，西门庆忽下席来外边解手。不防李瓶儿正在遮［木鬲］子边站立偷觑，两个撞了个满怀，西门庆回避不及。妇人走到西角门首，暗暗使绣春黑影里走到西门庆跟前，低声说道：&ldo;俺娘使我对西门爹说，少吃酒，早早回家。晚夕，娘如此这般要和西门爹说话哩。&rdo;西门庆听了，欢喜不尽。小解回来，到席上连酒也不吃，唱的左右弹唱递酒，只是装醉不吃。看看到一更时分，那李瓶儿不住走来廉外，见西门庆坐在上面，只推做打盹。那应伯爵、谢希大，如同钉在椅子上，白不起身。熬的祝实念、孙寡嘴也去了，他两个还不动。把个李瓶儿急的要不的。西门庆已是走出来，被花子虚再不放，说道：&ldo;今日小弟没敬心，哥怎的白不肯坐？&rdo;西门庆道：&ldo;我本醉了，吃不去。&rdo;于是故意东倒西歪，教两个扶归家去了。应伯爵道：&ldo;他今日不知怎的，白不肯吃酒，吃了不多酒就醉了。既是东家费心，难为两个姐儿在此，拿大钟来，咱每再周四五十轮，散了罢。&rdo;李瓶儿在帘外听见，骂&ldo;涎脸的囚根子&rdo;不绝。暗暗使小厮天喜儿请下花子虚来，吩咐说：&ldo;你既要与这伙人吃，趁早与我院里吃去。休要在家里聒噪。我半夜三更，熬油费火，我那里耐烦！&rdo;花子虚道：&ldo;这咱晚我就和他们院里去，也是来家不成，你休再麻犯我。&rdo;妇人道：&ldo;你去，我不麻犯便了。&rdo;这花子虚得不的这一声，走来对众人说：&ldo;我们往院里去。&rdo;应伯爵道：&ldo;真个？休哄我。你去问声嫂子来，咱好起身。&rdo;子虚道：&ldo;房下刚才已是说了，教我明日来家。&rdo;谢希大道：&ldo;可是来，自吃应花子这等唠叨。哥刚才已是讨了老脚来，咱去的也放心。&rdo;于是连两个唱的，都一齐起身进院。此时已是二更天气，天福儿、天喜儿跟花子虚等三人，从新又到后巷吴银儿家去吃酒不题。

单表西门庆推醉到家，走到金莲房里，刚脱了衣裳，就往前边花园里去坐，单等李瓶儿那边请他。良久，只听得那边赶狗关门。少倾，只见丫鬟迎春黑影影里扒着墙，推叫猫，看见西门庆坐在亭子上，递了话。这西门庆就掇过一张桌凳来踏着，暗暗扒过墙来，这边已安下梯子。李瓶儿打发子虚去了，已是摘了冠儿，乱挽乌云，素体浓妆，立在穿廊下。看见西门庆过来，欢喜无尽，忙迎接进房中。灯烛下，早已安排一桌齐整酒肴果菜，壶内满贮香醪。妇人双手高擎玉［口口冖斗］，亲递与西门庆，深深道个万福：&ldo;奴一向感谢官人，蒙官人又费心酬答，使奴家心下不安。今日奴自治了这杯淡酒，请官人过来，聊尽奴一点薄情。又撞着两个天杀的涎脸，只顾坐住了，急的奴要不的。刚才吃我都打发到院里去了。&rdo;西门庆道：&ldo;只怕二哥还来家么？&rdo;妇人道：&ldo;奴已吩咐过夜不来了。两个小厮都跟去了。家里再无一人，只是这两个丫头，一个冯妈妈看门首，他是奴从小儿养娘心腹人。前后门都已关闭了。&rdo;西门庆听了，心中甚喜。两个于是并肩叠股，交杯换盏，饮酒做一处。迎春旁边斟酒，绣春往来拿菜儿。吃得酒浓时，锦帐中香熏鸳被，设放珊瑚，两个丫鬟撤开酒桌，拽上门去了。两人上床交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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