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将半夜时分,武二翻来覆去那里睡得着,口里只是长吁气。那土兵[鼻勾][鼻勾]的却似死人一般,挺在那里。武二爬将起来看时,那灵桌子上琉璃灯半明半灭。武二坐在席子上,自言自语,口里说道:&ldo;我哥哥生时懦弱,死后却无分明。&rdo;说犹未了,只见那灵桌子下卷起一阵冷风来。但见:
无形无影,非雾非烟。盘旋似怪风侵骨冷,凛冽如杀气透肌寒。昏昏暗暗,灵前灯火失光明;惨惨幽幽,壁上纸钱飞散乱。隐隐遮藏食毒鬼,纷纷飘逐影魂幡。
那阵冷风,逼得武二毛发皆竖起来。定睛看时,见一个人从灵桌底下钻将出来,叫声:&ldo;兄弟!我死得好苦也!&rdo;武二看不仔细,却待向前再问时,只见冷气散了,不见了人。武二一交跌翻在席子上坐的,寻思道:&ldo;怪哉!似梦非梦。刚才我哥哥正要报我知道,又被我的神气冲散了。想来他这一死,必然不明。&rdo;听那更鼓,正打三更三点。回头看那土兵,正睡得好。于是咄咄不乐,只等天明,却再理会。
看看五更鸡叫,东方渐明。土兵起来烧汤,武二洗漱了,唤起迎儿看家,带领土兵出了门。在街上访问街坊邻舍:&ldo;我哥哥怎的死了?嫂嫂嫁得何人去了?&rdo;那街坊邻舍明知此事,都惧怕西门庆,谁肯来管?只说:&ldo;都头,不消访问,王婆在紧隔壁住,只问王婆就知了。&rdo;有那多口的说:&ldo;卖梨的郓哥儿与仵作何九,二人最知详细。&rdo;这武二竟走来街坊前去寻郓哥。只见那小猴子手里拿着个柳笼簸罗儿,正籴米回来。武二便叫郓哥道:&ldo;兄弟!&rdo;唱喏。那小厮见是武二叫他,便道:&ldo;武都头,你来迟了一步儿,须动不得手。只是一件,我的老爹六十岁,没人养赡,我却难保你们打官司。&rdo;武二道:&ldo;好兄弟,跟我来。&rdo;引他到一个饭店楼上,武二叫货卖造两分饭来。武二对郓哥道:&ldo;兄弟,你虽年幼,倒有养家孝顺之心。我没甚么──&rdo;向身边摸出五两碎银子,递与郓哥道:&ldo;你且拿去与老爹做盘费。待事务毕了,我再与你十来两银子做本钱。你可备细说与我:哥哥和甚人合气?被甚人谋害了?家中嫂嫂被那一个娶去?你一一说来,休要隐匿。&rdo;这郓哥一手接过银子,自心里想道:&ldo;这些银子,老爹也够盘费得个月,便陪他打官司也不妨。&rdo;一面说道:&ldo;武二哥,你听我说,却休气苦。&rdo;于是把卖梨儿寻西门庆,后被王婆怎地打他,不放进去,又怎地帮扶武大捉jian,西门庆怎的踢中了武大,心疼了几日,不知怎的死了,从头至尾细说了一遍。武二听了,便道:&ldo;你这话却是实么?&rdo;又问道:&ldo;我的嫂子实嫁与何人去了?&rdo;郓哥道:&ldo;你嫂子吃西门庆抬到家,待捣吊底子儿,自还问他实也是虚!&rdo;武二道:&ldo;你休说谎。&rdo;郓哥道:&ldo;我便官府面前,也只是这般说。&rdo;武二道:&ldo;兄弟,既然如此,讨饭来吃。&rdo;须臾,吃了饭。武二还了饭钱,两个下楼来,吩咐郓哥:&ldo;你回家把盘缠交与老爹,明日早上来县前,与我作证。&rdo;又问:&ldo;何九在那里居住?&rdo;郓哥道:&ldo;你这时候还寻何九?他三日前听见你回,便走的不知去向了。&rdo;这武二放了郓哥家去。
到第二日,早起,先在陈先生家写了状子,走到县门前。只见郓哥也在那里伺候,一直奔到厅上跪下,声冤起来。知县看见,认的是武松,便问:&ldo;你告什么?因何声冤?&rdo;武二告道:&ldo;小人哥哥武大,被豪恶西门庆与嫂潘氏通jian,踢中心窝,王婆主谋,陷害性命。何九朦胧入殓,烧毁尸伤。见今西门庆霸占嫂子在家为妾。见有这个小厮郓哥是证见。望相公作主则个。&rdo;因递上状子。知县接着,便问:&ldo;何九怎的不见?&rdo;武二道:&ldo;何九知情在逃,不知去向。&rdo;知县于是摘问了郓哥口词,当下退厅与佐二官吏通同商议。原来知县、县丞、主簿、典史,上下都是与西门庆有首尾的,因此官吏通同计较,这件事难以问理。知县随出来叫武松道:&ldo;你也是个本县中都头,怎不省得法度?自古捉jian见双,杀人见伤。你那哥哥尸首又没了,又不曾捉得他jian。你今只凭这小厮口内言语,便问他杀人的公事,莫非公道忒偏向么?你不可造次,须要自己寻思。&rdo;武二道:&ldo;告禀相公,这都是实情,不是小人捏造出来的。只望相公拿西门庆与嫂潘氏、王婆来,当堂尽法一番,其冤自见。若有虚诬,小人情愿甘罪。&rdo;知县道:&ldo;你且起来,待我从长计较。可行时,便与你拿人。&rdo;武二方才起来,走出外边,把郓哥留在屋里,不放回家。
早有人把这件事报与西门庆得知。西门庆听得慌了,忙叫心腹家人来保、来旺,身边带着银两,连夜将官吏都买嘱了。到次日早晨,武二在厅上指望告禀知县,催逼拿人。谁想这官人受了贿赂,早发下状子来,说道:&ldo;武松,你休听外人挑拨,和西门庆做对头。这件事欠明白,难以问理。圣人云:经目之事,犹恐未真;背后之言,岂能全信?你不可一时造次。&rdo;当该吏典在旁,便道:&ldo;都头,你在衙门里也晓得法律,但凡人命之事,须要尸、伤、病、物、踪,五件事俱完,方可推问。你那哥哥尸首又没了,怎生问理?&rdo;武二道:&ldo;若恁的说时,小人哥哥的冤仇,难道终不能报便罢了?既然相公不准所告,且却有理。&rdo;遂收了状子,下厅来。来到下处,放了郓哥归家,不觉仰天长叹一声,咬牙切齿,口中骂y妇不绝。
武松是何等汉子,怎消洋得这口恶气!一直走到西门庆生药店前,要寻西门庆厮打。正见他开铺子的傅伙计在柜身里面,见武二狠狠的走来,问道:&ldo;你大官人在宅上么?&rdo;傅伙计认的是武二,便道:&ldo;不在家了。都头有甚话说?&rdo;武二道:&ldo;且请借一步说句。&rdo;傅伙计不敢不出来,被武二引到僻静巷口。武二翻过脸来,用手撮住他衣领,睁圆怪眼说道:&ldo;你要死,却是要活?&rdo;傅伙计道:&ldo;都头在上,小人又不曾触犯了都头,都头何故发怒?&rdo;武二道:&ldo;你若要死,便不要说;若要活时,对我实说。西门庆那厮如今在那里?我的嫂子被他娶了多少日子?一一说来,我便罢休?&rdo;那傅伙计是个小胆的人,见武二发作,慌了手脚,说道:&ldo;都头息怒,小人在他家,每月二两银子雇着,小人只开铺子,并不知他们闲帐。大官人本不在家,刚才和一相知,往狮子街大酒楼上吃酒去了。小人并不敢说谎。&rdo;武二听了此言,方才放了手,大叉步飞奔到狮子街来。吓的傅伙计半日移脚不动。那武二迳奔到狮子街桥下酒楼前来。
且说西门庆正和县中一个皂隶李外传在楼上吃酒。原来那李外传专一在府县前绰揽些公事,往来听气儿撰些钱使。若有两家告状的,他便卖串儿;或是官吏打点,他便两下里打背。因此县中就起了他这个浑名,叫做李外传。那日见知县回出武松状子,讨得这个消息,便来回报西门庆知道。因此西门庆让他在酒楼上饮酒,把五两银子送他。正吃酒在热闹处,忽然把眼向楼窗下看,只见武松似凶神般从桥下直奔酒楼前来。已知此人来意不善,不觉心惊,欲待走了,却又下楼不及,遂推更衣,走往后楼躲避。武二奔到酒楼前,便问酒保道:&ldo;西门庆在此么?&rdo;酒保道:&ldo;西门大官人和一相识在楼上吃酒哩。&rdo;武二拨步撩衣,飞抢上楼去。早不见了西门庆,只见一个人坐在正面,两个唱的粉头坐在两边。认的是本县皂隶李外传,就知是他来报信,不觉怒从心起,便走近前,指定李外传骂道:&ldo;你这厮,把西门庆藏在那里去了?快说了,饶你一顿拳头!&rdo;李外传看见武二,先吓呆了,又见他恶狠狠逼紧来问,那里还说得出话来!武二见他不则声,越加恼怒,便一脚把桌子踢倒,碟儿盏儿都打得粉碎。两个粉头吓得魂都没了。李外传见势头不好,强挣起身来,就要往楼下跑。武二一把扯回来道:&ldo;你这厮,问着不说,待要往那里去?且吃我一拳,看你说也不说!&rdo;早飕的一拳,飞到李外传脸上。李外传叫声啊呀,忍痛不过,只得说道:&ldo;西门庆才往后楼更衣去了,不干我事,饶我去罢!&rdo;武二听了,就趁势儿用双手将他撮起来,隔着楼窗儿往外只一兜,说道:&ldo;你既要去,就饶你去罢!&rdo;扑通一声,倒撞落在当街心里。武二随即赶到后楼来寻西门庆。此时西门庆听见武松在前楼行凶,吓得心胆都碎,便不顾性命,从后楼窗一跳,顺着房檐,跳下人家后院内去了。武二见西门庆不在后楼,只道是李外传说谎,急转身奔下楼来,见李外传已跌得半死,直挺挺在地下,还把眼动。气不过,兜裆又是两脚,早已哀哉断气身亡。众人道:&ldo;这是李皂隶,他怎的得罪都头来?为何打杀他?&rdo;武二道:&ldo;我自要打西门庆,不料这厮悔气,却和他一路,也撞在我手里。&rdo;那地方保甲见人死了,又不敢向前捉武二,只得慢慢挨上来收笼他,那里肯放松!连酒保王鸾并两个粉头包氏、牛氏都拴了,竟投县衙里来。此时哄动了狮子街,闹了清河县,街上议论的人,不计其数。却不知道西门庆不该死,倒都说是西门庆大官人被武松打死了。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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