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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1页）

谁想你另有了裙钗，气的奴似醉如痴，斜倚定帏屏故意儿猜，不明白。怎生丢开？传书寄柬，你又不来。你若负了奴的恩情，人不为仇天降灾。

妇人一夜翻来覆去，不曾睡着。巴到天明，就使迎儿：&ldo;过间壁瞧王奶奶请你爹去了不曾？&rdo;迎儿去不多时，说：&ldo;王奶奶老早就出去了。&rdo;

且说那婆子早晨出门，来到西门庆门首探问，都说不知道。在对门墙脚下等够多时，只见傅伙计来开铺子。婆子走向前，道了万福：&ldo;动问一声，大官人在家么？&rdo;傅伙计道：&ldo;你老人家寻他怎的？早是问着我，第二个也不知他。大官人昨日寿诞，在家请客，吃了一日酒，到晚拉众朋友往院里去了，一夜通没回家。你往那里去寻他！&rdo;这婆子拜辞，出县前来到东街口，正往勾栏那条巷去。只见西门庆骑着马远远从东来，两个小厮跟随，此时宿酒未醒，醉眼摩娑，前合后仰。被婆子高声叫道：&ldo;大官人，少吃些儿怎的！&rdo;向前一把手把马嚼环扯住。西门庆醉中问道：&ldo;你是王干娘，你来想是六姐寻我？&rdo;那婆子向他耳畔低言。道不数句，西门庆道：&ldo;小厮来家对我说来，我知道六姐恼我哩，我如今就去。&rdo;那西门庆一面跟着他，两个一递一句，整说了一路话。

比及到妇人门首，婆子先入去，报道：&ldo;大娘子恭喜，还亏老身，没半个时辰，把大官人请将来了。&rdo;妇人听见他来，就象天上掉下来的一般，连忙出房来迎接。西门庆摇着扇儿进来，带酒半酣，与妇人唱喏。妇人还了万福，说道：&ldo;大官人，贵人稀见面！怎的把奴丢了，一向不来傍个影儿？家中新娘子陪伴，如胶似漆，那里想起奴家来！&rdo;西门庆道：&ldo;你休听人胡说，那讨什么新娘子来！因小女出嫁，忙了几日，不曾得闲工夫来看你。&rdo;妇人道：&ldo;你还哄我哩！你若不是怜新弃旧，另有别人，你指着旺跳身子说个誓，我方信你。&rdo;西门庆道：&ldo;我若负了你，生碗来大疔疮，害年黄病，匾担大蛆叮口袋。&rdo;妇人道：&ldo;负心的贼！匾担大蛆叮口袋，管你甚事？&rdo;一手向他头上把一顶新缨子瓦楞帽儿撮下来，望地上只一丢。慌的王婆地下拾起来，替他放在桌上，说道：&ldo;大娘子，只怪老身不去请大官人，来就是这般的。&rdo;妇人又向他头上拔下一根簪儿，拿在手里观看，却是一点油金簪儿，上面［钅及］着两溜字儿：&ldo;金勒马嘶芳糙地，玉楼人醉杏花天。&rdo;却是孟玉楼带来的。妇人猜做那个唱的送他的，夺了放在袖子里，说道：&ldo;你还不变心哩！奴与你的簪儿那里去了？&rdo;西门庆道：&ldo;你那根簪子，前日因酒醉跌下马来，把帽子落了，头发散开，寻时就不见了。&rdo;妇人将手在向西门庆脸边弹个响榧子，道：&ldo;哥哥儿，你醉的眼恁花了，哄三岁孩儿也不信！&rdo;王婆在旁插口道：&ldo;大娘子休怪！大官人，他离城四十里见蜜蜂儿刺屎，出门交獭象绊了一交，原来觑远不觑近。&rdo;西门庆道：&ldo;紧自他麻犯人，你又自作耍。&rdo;妇人见他手中拿着一把红骨细洒金、金钉铰川扇儿，取过来迎亮处只一照，原来妇人久惯知风月中事，见扇上多是牙咬的碎眼儿，就疑是那个妙人与他的。不由分说，两把折了。西门庆救时，已是扯的烂了，说道：&ldo;这扇子是我一个朋友卜志道送我的，一向藏着不曾用，今日才拿了三日，被你扯烂了。&rdo;

那妇人奚落了他一回，只见迎儿拿茶来，便叫迎儿放下茶托，与西门庆磕头。王婆道：&ldo;你两口子［耳吉］聒了这半日也够了，休要误了勾当。老身厨下收拾去也。&rdo;妇人一边吩咐迎儿，将预先安排下与西门庆上寿的酒肴，整理停当，拿到房中，摆在桌上。妇人向箱中取出与西门庆上寿的物事，用盘盛着，摆在面前，与西门庆观看。却是一双玄色段子鞋；一双挑线香糙边阑、松竹梅花岁寒三友酱色段子护膝；一条纱绿潞绸、水光绢里儿紫线带儿，里面装着排糙玫瑰花兜肚；一根并头莲瓣簪儿。簪儿上［钅及］着五言四句诗一首，云：&ldo;奴有并头莲，赠与君关髻。凡事同头上，切勿轻相弃。&rdo;西门庆一见满心欢喜，把妇人一手搂过，亲了个嘴，说道：&ldo;怎知你有如此聪慧！&rdo;妇人教迎儿执壶斟一杯与西门庆，花枝招扬，插烛也似磕了四个头。那西门庆连忙拖起来。两个并肩而坐，交杯换盏饮酒。那王婆陪着吃了几杯酒，吃的脸红红的，告辞回家去了。二人自在取乐玩耍。妇人陪伴西门庆饮酒多时，看看天色晚来，但见：

密云迷晚岫，暗雾锁长空。群星与皓月争辉，绿水共青天同碧。僧投古寺，深林中嚷嚷鸦飞；客奔荒村，闾巷内汪汪犬吠。

当下西门庆吩咐小厮回马家去，就在妇人家歇了。到晚夕，二人尽力盘桓，y欲无度。

常言道：乐极生悲。光阴迅速，单表武松自领知县书礼驮担，离了清河县，竟到东京朱太尉处，下了书礼，交割了箱驮。等了几日，讨得回书，领一行人取路回山东而来。去时三四月天气，回来却淡暑新秋，路上雨水连绵，迟了日限。前后往回也有三个月光景。在路上行往坐卧，只觉得神思不安，身心恍惚，不免先差了一个土兵，预报与知县相公。又私自寄一封家书与他哥哥武大，说他只在八月内准还。那土兵先下了知县相公禀帖，然后迳来抓寻武大家。可可天假其便，王婆正在门首。那土兵见武大家门关着，才要叫门，婆子便问：&ldo;你是寻谁的？&rdo;土兵道：&ldo;我是武都头差来下书与他哥哥。&rdo;婆子道：&ldo;武大郎不在家，都上坟去了。你有书信，交与我，等他回来，我递与他，也是一般。&rdo;那土兵向前唱了一个喏，便向身边取出家书来交与王婆，忙忙骑上头口去了。

这王婆拿着那封书，从后门走过妇人家来。原来妇人和西门庆狂了半夜，约睡至饭时还不起来。王婆叫道：&ldo;大官人、娘子起来，和你们说话。如今武二差土兵寄书来与他哥哥，说他不久就到。我接下，打发他去了。你们不可迟滞，须要早作长便。&rdo;那西门庆不听万事皆休，听了此言，正是：分门八块顶梁骨，倾下半桶冰雪来。慌忙与妇人都起来，穿上衣服，请王婆到房内坐下。取出书来与西门庆看。书中写着，不过中秋回家。二人都慌了手脚，说道：&ldo;如此怎了？干娘遮藏我每则个，恩有重报，不敢有忘。我如今二人情深似海，不能相舍。武二那厮回来，便要分散，如何是好？&rdo;婆子道：&ldo;大官人，有什么难处之事！我前日已说过，幼嫁由亲，后嫁由身。古来叔嫂不通门户，如今武大已百日来到，大娘子请上几个和尚，把这灵牌子烧了。趁武二未到家，大官人一顶轿子娶了家去。等武二那厮回来，我自有话说。他敢怎的？自此你二人自在一生，岂不是妙！&rdo;西门庆便道：&ldo;干娘说的是。&rdo;当日西门庆和妇人用毕早饭，约定八月初六日，是武大百日，请僧烧灵。初八日晚，娶妇人家去。三人计议已定。不一时，玳安拿马来接回家，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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