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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第1页）

沈沉爽快地说：&ldo;昨天碰到薛暮紫薛先生，是他告诉了我。&rdo;举了举手里的鸡，&ldo;路上从老乡家买了这两只玩意儿，炖汤补一补吧。&rdo;

心碧忙说：&ldo;我家里有，自己养的。&rdo;

沈沉笑着：&ldo;知道你有，也知道你舍不得杀了吃。&rdo;

心碧跟着笑起来，心想难得他心这么细，竟还猜得出女人的心思。心碧说：&ldo;既买了，我不能不收。你放着让兰香收拾吧。&rdo;

沈沉把鸡扔在脚下，用脚尖拨了拨，回头看看兰香：&ldo;你敢杀它？&rdo;

兰香说：&ldo;我没杀过。难不难？&rdo;

&ldo;难是不难，就怕你不敢。拿刀来吧。&rdo;

心碧慌忙喝住兰香：&ldo;别！哪能让沈旅长做这些粗事？传出去，该说我们不懂规矩了。&rdo;

沈沉笑着朝兰香挥挥手：&ldo;去拿去拿！旅长能杀日本人，还不能杀个鸡？&rdo;说毕挽袖子，把腕上的表摘下来揣进口袋，又吩咐兰香接着烧水，要烧一大锅滚滚的，好让他褪鸡毛。他这边拿了刀，顺手在台阶上来回荡了荡刀刃，把母鸡的脖子别在翅膀下面，颈部的毛拔掉几根，待要手起刀落，忽然想到什么，抬头对心碧：&ldo;你别看了，进房躺着吧。&rdo;

心碧心里又是一动，抿嘴笑笑：&ldo;我敢照护你的伤员，还不敢看杀鸡？&rdo;

沈沉就不再说话，操刀在鸡脖子上拉了一道口子。这一刀拉得很有技巧，绝没有鲜血喷溅令人心惊肉跳的恐怖，那鸡就已经在他手里无声无息。他倒提了鸡脚，好让鸡肚内的血慢慢沥尽。这时兰香拎来一大桶烫水，沈沉把死鸡扔进去，抓住鸡脚在水中搅了一阵，拎出来，手在鸡身上倒着一掳，鸡毛纷纷落地，露出白生生的鸡肉。沈沉将光鸡扔给兰香：&ldo;行了，底下是你的活儿了。&rdo;

心碧称赞道：&ldo;真看不出你有这一手。&rdo;

沈沉熟门熟路地走到院里水缸前舀水洗手，一边跟心碧打趣：&ldo;等打完小日本，受雇到你这儿当个厨师如何？&rdo;

心碧脸一红：&ldo;说这话，可是存心要折我的寿？&rdo;

沈沉说：&ldo;真的，当了一辈子兵，就不知道家是什么滋味。&rdo;

心碧听出他这话里的言外之音，忍不住拿眼睛去看他。恰在此时，沈沉也回了头，目光炯炯地看住了心碧。双方目光相接的刹那，身子都像被电触一般，微微地抖了一抖。心碧先觉出自己的失态，慌忙扭过脸去，装作看兰香剖鸡。沈沉则舀了一瓢又一瓢的水，像是发狠要把一双手洗烂。

过一天，沈沉又来看心碧。这回他带着副官冷如，好使他和心碧都不致太过尴尬。巧的是心碧的几个孩子都在，心碧也已经能够起床活动，大家就坐在饭堂里说话，一边炒了些南瓜子儿来嗑。

心碧说：&ldo;去年种那几窝南瓜，还是沈先生派冷如送来的种子。今年碰上家里一个个的生病，又有薛老爹过世的事，竟把个种瓜的节令过了。&rdo;言语里很有些伤感。

冷如说：&ldo;董太太一向精神好，生这一场病，怕是赶上家里事多，累狠了的。&rdo;

烟玉这时冷不丁插了一句嘴：&ldo;你知道我娘是哪儿累？心累！&rdo;

沈沉来了兴致，问她：&ldo;这话怎么讲？&rdo;

烟玉垂了眼皮：&ldo;我二姐三姐跟你队伍上的王千帆和冒之诚好上了，我娘心里不情愿，嘴里又说不出，累人不累人？&rdo;

一语出口，绮玉思玉都不再作声，连心碧也怔了一怔。她想不到自己心里的隐秘念头竟会被十四岁的烟玉看了出来，且看得如此一针见血，不能不说是烟玉的厉害。她不觉抬头，细细端详烟玉的面容。这张酷肖济仁的文静秀丽的脸上，毫无疑问有着济仁才有的沉稳和忧郁，这是个有主见有心计的女孩子。心碧隐隐地想到，在烟玉身上，将来还不知道要出一段什么故事，总之也不会让她这个做娘的省心。不知不觉中，她的女儿们就这么一个个的长大了，一个个的如花盛开，又随风飘去。她是眼睁睁看着她们为所欲为而无能为力呢。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就把目光投在了沈沉身上，苦笑着说：&ldo;孩子的话，你别当真。&rdo;

沈沉不知道董、冒、王这几家之间的瓜瓜葛葛，替部下说情道：&ldo;千帆是个志向不凡的年轻人，能说会写，很有点号召力，将来怕是有一番大事业可做的。冒之诚虽还嫩一些，苗头也不错，稳稳当当踏踏实实，是个将才。两位小姐慧眼识人，同时看上我的两位爱将，也算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吧！&rdo;

才说完这话，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沈沉抬头一看，笑了起来：&ldo;真是说曹操曹操到。&rdo;

那边绮玉思玉已经站起身子，毫不掩饰自己眉里眼里的喜悦。心碧端端正正地坐着，不像高兴，又不像不高兴。王千帆和冒之诚则没料到在这里会碰上沈沉，两个人都有点吃惊，站在门外不知所措。

沈沉是个明白人，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在此时带来的不便，悄悄把冷如一拉：&ldo;前客让后客，我们告辞吧。&rdo;

心碧把沈沉送出门外。冷如先走了几步，远远地在前面等着。心碧很想对沈沉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换成这么一句：&ldo;那十根金条……&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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