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宋氏被她这串话直接问蒙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转头要向纪老夫人求救，然而纪老夫人也没有见过这等阵仗，方才娇娘虽然每一句都是对着小宋氏发问，却也叫纪老夫人心惊，那些之乎者也的话她是从来没有听过，也从来没有人对她这样的态度，可是即便她要发怒，也无从发起，娇娘脚跟就站在&ldo;理&rdo;字上，她不通文理，但是娇娘义正言辞出口成章给人的感觉就是正派。

看见老夫人偏头掩面，不敢看娇娘的模样，小宋氏觉得自己都在发抖了，可是娇娘仍然没有放过她，甚至这一次娇娘直接冲着纪老夫人过去了，她站定在纪老夫人面前：&ldo;最后我们来说一说外祖母指责阿娘的话，外祖母说生不出儿子便要给阿耶纳妾，可是外祖母有没有问过我阿耶的意思呢？若是我阿耶不同意，是不是错处就在我阿耶了？&rdo;

&ldo;那当然不是！

你阿娘善妒……&rdo;老夫人被娇娘盯着头顶直冒冷汗，听见她的话便要反驳，说到一半又觉得不对。

娇娘一双坚定的眼眸直视纪老夫人：&ldo;外祖母此言差矣，您可知道崔氏一族的家训？男子娶妻不得纳妾，年过四十无子可于族中过继。

您口口声声阿娘善妒，却不知缘由俱在我阿耶身上。

阿娘若是听了您的，为我阿耶纳妾那才是大大的不对。

您这是要将我阿耶置于不孝的境地，让我阿耶对不起崔氏百年清名。

&rdo;她语气并不激烈，甚至还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但是落在满屋子的人耳朵里却是掷地有声，被她盯住的纪老夫人更是慌忙移开视线，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出话来，只能任由娇娘说。

&ldo;不明缘由便将错处归咎于无辜之人，此其一；身为外家亲戚却妄图插手夫妻私事，此其二；意图陷害重义守诺之人于尴尬境地，此其三。

外祖母为老不尊在先，娇娘护母口出不敬之词在后，外祖母以为，如何？&rdo;

她说完便静静地站在原处等着纪老夫人说话，然而纪老夫人这会儿哪里还说得出话来，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却也不敢动作，唯恐娇娘又寻见她哪里不对，继续对她说教。

然而这时候也没有人注意到老夫人的窘境，林氏和三房四房几个不相干的已经彻底看愣了，她们着实没有想到娇娘看着文文弱弱娇娇小小，发起威来竟然如此骇人，看着纪老夫人和小宋氏的惨状，她们心里还有些庆幸：幸好她们没跟着掺和，不然今儿被娇娘拉着理论的就是她们了。

而小宋氏却是和纪老夫人一样已经说不出话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谁来把这个小祖宗拉回去救救她们吧！

纪梦璇好整以暇地端着茶看了个全场，心中再一次感叹娇娘真是不知道随了崔家哪个先辈，这一张嘴简直是能把活人说死能把死人说活，偏偏她还不是不讲理，字字句句都站在理上头。

谁要是惹到娇娘，占理那还好说，若是不占理那是真是恨不得早点死过去。

&ldo;娇娘，过来。

&rdo;纪梦璇温声唤女儿，娇娘还有些不乐意，因为外祖母还没有对回答她，不过璇娘可不稀罕她们的道歉，&ldo;先前二弟妹问我，娇娘以后若是冲撞了贵人谁担待得起，我也不妨回二弟妹一句，崔氏担待得起！

且不说娇娘乃是我夫婿崔文山一手教导出来的，最是遵规矩懂礼仪，绝不会像那等无理之人说话做事胡搅蛮缠，便是真的冲撞贵人，那也一定是因为贵人言行有失，当今圣人以礼治国，我不信辩到圣人面前圣人会偏袒贵人而不是知礼守距的娇娘！

&rdo;

纪梦璇的话掷地有声，有着全然的底气，甚至她言语中流露却未曾出口的：便是娇娘冲撞了贵人，崔氏也有法子把这事闹到圣人面前，圣人作为天下表率总不会徇私护短，再退一万步，哪怕圣人徇私护短，崔氏一族既然敢闹到圣人面前就不会让圣人有徇私护短的机会！

这是崔氏的底气，也是嫁到崔氏为主母的纪梦璇的底气。

身体微微发抖的纪老夫人和小宋氏就不必说了，连林氏都诧异地看着纪梦璇，璇娘真的不一样了……

第10章

归家的路上，崔廷听着妻子绘声绘色地给他描述娇娘在荣喜堂&ldo;发威&rdo;的全过程，抚掌大笑，连连赞道：&ldo;不愧是我崔文山的女儿！

&rdo;

纪梦璇斜睨他一眼，口是心非地抱怨道：&ldo;都是你把娇娘教成这样，你是没看见，母亲和二弟妹到我们临走都还没缓过来，一看见娇娘就开始发抖。

再这样下去，你恐怕真的要给娇娘招赘了。

&rdo;

&ldo;招赘有什么不好？&rdo;崔廷看向端坐在一旁的娇娘，柔声道，&ldo;今儿多亏了娇娘，才没让你阿娘吃亏，娇娘想要什么？&rdo;

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意外得到奖赏，娇娘顿时眼睛就亮了，脱口而出：&ldo;我读书的两个时辰……&rdo;

&ldo;免了，今日不用读书。

&rdo;崔廷故意逗她。

&ldo;阿耶！

&rdo;

安抚了娇娘，虽然崔廷没答应把她读书的时辰延长，不过允诺了要送她几册前朝的孤本，这才让娇娘高兴地坐了回去。

&ldo;璇娘，今日委屈你了。

&rdo;崔廷看向妻子的眼神带了几分愧疚。

纪梦璇伸手抚上他的面颊，摇了摇头，低声道，&ldo;崔郎不是说过咱们之间不要说抱歉吗？&rdo;

崔廷闻言低笑，将她揽进怀里，心下无限感怀，得妻如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