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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正蹲在墙角除草的少年答应了一声，顺着铺好的细石子路跑过来，然后坐在宽廊上，摘下了草帽和手套，又用毛巾擦擦脸上的汗珠儿，端起水咕噜噜地灌进了喉咙。他喝水的方式那么急切，仰时喉结不断地滑动着，下颌到胸膛的线条非常结实。石川悄悄地放下杯子，看着自己长袖下已经有些凸现出来的手腕处的骨骼，一种沮丧又烦躁的情绪突然在胃部翻腾起来，他觉得自己就好像那些讨厌的蜻蜓，被这闷热的天气弄得不安。

&ldo;真是舒服呀!&rdo;佐藤昌幸把空杯子放下，用手支撑着身体昂起头，还夸张地闭着眼睛出了口气，好像他刚才喝的不是普通的井水，而是上好的清酒。

惠美捂着嘴笑道：&ldo;看样子累坏了啊!这一周来真是辛苦昌幸君，不过院子里确实好看多了，老师也在喜欢拉开书房的门写东西了。&rdo;

这话让少年有些欣慰，他咧开嘴笑起来：&ldo;能让老师觉得有些帮助就好了，如果因此而心情愉快，能养好身体，就更棒了!&rdo;

石川的心中好像被玫瑰的刺轻轻地蜇了一下，虽然创口很细微，却引起了脑子的抽痛，这痛隐秘而难以启齿，从而使得折磨加倍了。于是眼前美化过的庭院也突然让他不自在起来，并且这感觉立刻汹涌地、狂乱地席卷了全身。

他用手摩挲着杯子，无法迎合昌幸的那种愉悦，只好把目光转向外面的院子，讷讷地迟钝起来。他仿佛一下子对日益美化的庭院有些不知所措，无法由衷地说出喜欢。&ldo;可是我明明应该是喜欢的吧?&rdo;他对自己说，&ldo;这里没有露草，这里的每一株植物都可以活得很久。

即使是勉强的赞美，对于热情的少年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回报了。昌幸因为后面那句&rdo;多谢了，幸亏有你帮忙&ldo;而涨红了脸，石川顿时觉得自己是一个虚伪的人。

&ldo;今天可能就干到这里了。&rdo;昌幸对于自己的劳动成果一面看着，一面对石川说，&ldo;老师……按照老师的意思，不喜欢弄得太精巧吧，我想明天就能彻底完成。&rdo;

&ldo;是吗……那太好了。&rdo;石川用虚弱的口气再次道谢，他不自然的脸色让少年也有担忧。惠美拿来药片儿以后，昌幸非常善解人意地劝他放下笔休息一下。这正合了石川的意，他就好像逃兵一样，来不及对客人进行有礼貌的送别，就回到卧室中，惠美急急忙忙铺好床，让他躺了下来。

他听到外面传来惠美送昌幸出去时的客套话，还有他们俩的脚步与大门开合的声音。惠美噔噔噔地走过去，停在门边顿了一会儿，然后又离开了。隔壁音乐有些沙沙的响动，好像是树叶被风吹动，大概是惠美在收拾矮几上的稿纸。

石川睁着眼睛，一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在看着昌幸收拾出漂亮的庭院之后，又在它即将完成的转瞬间产生抗拒的感觉呢?

&ldo;我确实喜欢呀，非常非常地喜欢……&rdo;

房间里充斥着闷热的空气，因为关上了拉门，连一丝风也没有。石川却忍耐着，甚至用单薄的棉被盖住了头。

中午过后，天色明显阴沉下来了，乌云更加迅速地从天边聚集过来，席卷了一切。太阳被挡在了它们身后，一点一点的光非常艰难地从云层中透露出来，就好像夜晚中稀疏的星星。风也从虚空中蹿出来了，并且越来越多，越来越狂躁。它们开始是低声地从草叶上掠过，接着便汇集了更多的同伴，用一种近乎哭嚎的调子，迈开无形的长腿在空中飞跑。

石川起来的时候，风已经大得吓人了，树木被它们大力地推搡着，几乎要断裂，一些朽烂的枝条落到屋顶上，发出砰砰的响声。

惠美正在急急忙忙地关好门窗，把晾晒的东西全部收进来。她的圆脸上带着惊慌的神情，头发也被吹乱了，看上去有些狼狈。

&ldo;啊，老师，&rdo;她对石川说，&ldo;马上就有一场大雨呢。&rdo;

石川点点头：&ldo;趁着还没下下来，你赶快回去吧，否则就来不及了。今天晚上我可以自己弄点吃的。&rdo;

惠美连忙道谢，她的丈夫山本在家得应付这糟糕的天气，恐怕就腾不出手来照顾年幼的女儿了，所以就她来说，现在是非常希望能尽快赶回去的。不过不管怎样，这对石川很是失礼。

&ldo;老师您今天好像不怎么舒服，我还是多呆一阵吧。即使是下雨，我回去也很近的，老师不用担心。&rdo;

石川摇摇头，安慰她：&ldo;只是一点轻微的头痛，已经完全好了。看样子这场雨来得不小，路上会很难走的，你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至于做饭也不必了，厨房里不是还有饭团吗?上次百合子夫人送的饼干也有不少，我不会饿着的。&rdo;

仿佛是体会到了石川真诚劝说的苦心，惠美感激而又羞愧地鞠了一躬，把食物都准备好，然后又查看了一遍各处的门窗，对石川叮嘱道：&ldo;老师，我已经把药和水都放在了卧室里，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赶快吃。明天雨一停我就会立刻过来的。&rdo;

&ldo;我都记住了。&rdo;石川对有些不安的家政妇说到，&ldo;没有关系，只是下雨而以，之前也有过的。夏天的雨虽然大了些，不过还不至于让人害怕。放心吧……&rdo;

&ldo;实在是非常抱歉，那么……我就先走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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