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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第1页）

御医小心地看了齐峻一眼，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齐峻心里一紧，急忙问道：&ldo;父皇问话，你如何不答？&rdo;

御医眼看支吾不过去，只得低头道：&ldo;娘娘凤体本来虚弱，如今外感风寒，内里……又忧心过度，撑到明年春天，当可无恙。&rdo;

敬安帝不由得就变了脸色。御医的言辞自有一套规律，所谓撑到春天便无恙，意思就是皇后过不了这个冬天。他再是不喜皇后，毕竟是结发之妻，当即也顾不得殿中气味难闻，举步便进了内殿。

皇后床上挂着厚厚的玄色软缎帷帐，此时用白玉钩卷起一边，露出了皇后的脸。敬安帝一眼看见，心里顿时一沉，仿佛脚下踩空了什么似的。他不通医理，然而当初先帝和太后相继过世，他都得以在旁侍奉，亲眼见过将死之人面上那种死气。如今皇后看起来神色平静，但脸色已由蜡黄转为纸一般的苍白，眉宇之间正堆积着浓浓的死气，不必谁来诊脉，他也看得明白，皇后，已然是油尽灯枯之相，命不久矣。

&ldo;快请国师为皇后祈福！&rdo;敬安帝仓促之间只想得起这句话来，&ldo;请国师作法！&rdo;皇后若崩，后宫动、前朝动、天下动，毕竟是做了多年的皇帝，敬安帝在顷刻之间就想到了一连串的后果。他宠爱叶贵妃，疼爱次子齐嶂，却不代表他愿意让叶贵妃登上后位。倘若叶贵妃为后，那叶家这个外戚只怕就无法动摇，要成尾大不掉之势了。

&ldo;陛下‐‐&rdo;敬安帝身边的中人王瑾低着头谨慎地道，&ldo;数日前宫中已为娘娘诵经祈福，但，但国师说……&rdo;

&ldo;说什么！&rdo;

王瑾把头垂得更低：&ldo;国师说，天数如此，虽尽人力，须听天命。&rdo;

这分明是说皇后命数已尽了！齐峻指甲深陷入掌心，猛地转身，一把将知白拉了过来：&ldo;请道长为母后祈福延寿！&rdo;一句话说得金铁交鸣，字字都如刀锋一般。

&ldo;道长可有办法？&rdo;这话倒提醒了敬安帝，真明子无能为力，这儿还有个自称活了五六百年的小道士呢！

知白往帐子里看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ldo;贫道尽力一试。请皇上赐纸笔。&rdo;

有这一句话，中人宫女们自然奔走着去取笔墨纸砚，知白在长案上铺开素纸，瞅着敬安帝正在床边看皇后的时机，低声问齐峻：&ldo;殿下主意打定了？&rdo;

齐峻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断然道：&ldo;你只管施法便是！&rdo;

知白又叹了口气，一面磨墨一边喃喃地道：&ldo;牵一发而动全身，此后变化是福是祸，非人力所能预料……&rdo;拿起笔来蘸饱了墨，啪地就落在纸上。

他画了四五笔之后，齐峻已经忍不住嘴角抽搐，敬安帝也走了过来，只看了一眼便皱眉道：&ldo;道长这是‐‐画的是‐‐&rdo;纸上那黑糊糊的笔划，东一弯西一拐，简直就是鬼画符！

知白自己倒极是坦然：&ldo;这是桃树。贫道素来少习画艺，取其神而已。&rdo;

这下敬安帝也忍不住要嘴角抽搐了。他娴于书画，一眼就看出来知白这真是&ldo;少习画艺&rdo;，别说形神兼备了，他画的东西只能勉强算是树杈子，至于取其神什么的根本就是瞎扯，更看不出画的究竟是什么树了。

知白画了六七笔，一棵&ldo;桃树&rdo;就占满了整张素纸，粗重的墨线像蟠曲的虫子一样，底下扭成一团，上头张牙舞爪，且光秃秃的连片叶子都没有。齐峻虽然忧心皇后，这时候也忍不住道：&ldo;这‐‐这哪里像是桃树？&rdo;皇宫里也有桃树，虽则是经过修剪的，但也绝不至于长成知白画的这样儿。他笔下的桃树，树干好像老梅树一般横蟠于地，枝杈又伸得太长，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

&ldo;王母蟠桃天上发，三千年春始一花，借得孝子格天意，偷来精灵落我家。&rdo;知白曼声吟诵，放下毛笔，对着齐峻伸出手，&ldo;请殿下将右手伸出。&rdo;

齐峻伸出手，知白捉住他食指就往嘴里一送，一口咬下去，齐峻的食指立时被他咬破了。旁边宫婢看得险些惊呼出声，看知白的眼神简直无法形容‐‐这是狗么，怎么张口就咬人哪！

知白却是毫不在意，拿着齐峻的食指就对着纸上按了下去。这一按，一滴鲜红的血渍迅速在素纸上洇了开来，正正印在他画的枝杈之间，乍看上去，就像一朵盛放的桃花。知白满意地放开手，将素纸折叠了起来。

说来奇怪，这宣纸轻薄，若是正面作画，反面自然也有墨渍渗出，可是知白将这素纸折叠起来，众人却都看得清清楚楚，素纸反面洁白干净，竟仿佛是从未用过的一般。此时众人才看出些端倪，对于知白咬人的事也顾不得再追究，都眼睁睁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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