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文十分开心花筱翠失魂落魄的样子,笑了笑故作矜持地说:&ldo;瞧你这是怎么了,这么长时间没见面,把人家想得肠子都想断了,好不容易抽空看看你,瞧你,怠答不理儿的也不说让个座。&rdo;花筱翠确实因为见不到他自觉委屈,可是当他活灵活现站在面前时,无名的恐惧又强使她收敛举止,脸上极力表现的平静如水。她稳稳情绪说道:&ldo;哪来的座呀,想坐就坐炕上呗,我给你烧水去。&rdo;李元文不理会花筱翠怎样,他该干嘛干嘛想说嘛说嘛,胳膊一伸拦住她,&ldo;别,不到做饭的时候别点火,说说话就行。&rdo;说着急步走到外屋,从粮袋里瓦了一瓢绿豆撒到院子里,顺手关严了房门。转身发现花筱翠又泪眼汪汪了,心头一热上前紧紧搂住了她,花筱翠没有挣扎,顺势倒在他怀里哭出声来。她积蓄的情绪已经泛滥成灾,把治水的大禹祖爷爷请来,也堵不住崩溃的情感堤坝,任由她泛滥吧。
正文第九回大难渐近亡国恨,祸端顿起命游丝中
整个村子静得跟没了人家一样,只有院子里的鸡疯狂地抢食地上的豆子,鸡啄豆子的声响瘆人,跟石碾子碾石子儿的声响差不多,听着不像鸡啄豆子,亚赛狼崽子&ldo;嘎吱嘎吱&rdo;嚼碎骨头。老辈人讲,灵性相通,好端端的花筱翠犯魔症,感应饿瘪嗉子的那群鸡,饿到绝望时,突然天降一瓢豆子,诱发成魔症成妖成精全有可能,活物饿极了能把自己吃掉!
不愁吃食的李元文这工夫在亲着不愁吃食的花筱翠脑门儿,别看他们不缺吃食,却跟外面的鸡啄食差不多贪婪,&ldo;噼啪&rdo;作响亲脑门儿亲嘴巴的声音同样让人听到瘆得慌,他们的灵魂太饥渴了,所以逮着一顿是一顿,不到极致绝不罢休。
李元文腮帮子大概累了,缓了口气问花筱翠:&ldo;是不是想我了,一难受就哭了,对不?&rdo;
花筱翠抹抹眼泪顺便抹抹脑门抹抹嘴巴子,&ldo;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rdo;
李元文继续缓着气,&ldo;怎么不知道呢,咱俩都这样了,还有嘛碍口的话不能说?瞧瞧,我给你买嘛来了。&rdo;说着,掏出一双腥红的绣花鞋给花筱翠穿上。花筱翠脸上露出笑容,李元文讨好地问:&ldo;顶脚不?&rdo;花筱翠跺跺脚翘起脚尖满意地说:&ldo;正可脚。&rdo;
李元文进一步撩拨她,&ldo;合适就好,我怕大了不跟脚,又害怕小了顶疼你的小金莲儿。&rdo;
到这时花筱翠才得空偷眼瞟了一眼李元文,&ldo;你怎么知道俺脚下的尺寸?&rdo;
李元文诡秘一笑,&ldo;咱有心就是尺寸呗,这还是年前下卫在天津老美华买的呢。&rdo;花筱翠嗔怪道:&ldo;那为嘛不早给我送来,别是送给别人嫌寒碜,再转手打发俺的吧。&rdo;
李元文懂,这叫打情骂俏,愈发地开心,&ldo;怎么这么说话呢?这是双夹鞋,我怕你冬底下穿上会把脚冻坏了,才留到现在拿给你。再则,这年前年后忙活得连放屁的工夫都没有,实在抽不开身呀。&rdo;
花筱翠认真地问:&ldo;咋就这么忙呢?&rdo;
李元文历数年前年后的活计,然后娓娓说道:&ldo;知道不,古老爷家大业大,现在外头时局不稳,不趁早做准备能行吗?这个你不懂。&rdo;
花筱翠乐意听他没完没了地说话,便给他出话题:&ldo;我不懂你就说说呗,你说时局不稳,外头到底怎么了?&rdo;
李元文脱鞋上炕靠在墙上,&ldo;来,坐我边上来,听我慢慢跟你念叨。&rdo;
花筱翠完全沉浸在企盼的幸福中,毫不犹豫地爬上炕去听她说话,脱下绣花鞋塞到炕席底下,小鸟依人般靠在他的怀里。
煎饼秃上街出摊儿实则没有多少生意,自打过了年摊前走过去的都是难民,正经的主顾没有几个。爷俩儿正愣着看街景,又过来一帮一伙的难民。按说难民也是人流,有人流就该有生意,逃难的也是主顾呀。不错,是主顾,眼瞅着主顾就来了。这是祖孙俩,奶奶领着十来岁的孙女。按说,孙女不小了该懂事了,到了跟前盯住铁铛上的煎饼说嘛不走了,&ldo;奶奶,买口吃的吧,我实在走不动了。&rdo;
奶奶摸遍全身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法币,&ldo;掌柜的,能花一半钱换张煎饼吗?就这一张票子,不能花绝了。&rdo;煎饼秃连想也没想,铲起一套煎饼果子递给去,那女孩接过来就往嘴里塞,实打实地狼吞虎咽。真把孩子饿坏了,吃得太急噎得直翻白眼儿。那情景令爷俩儿感同身受,回忆起挨饿的滋味。光腚孩仰脸望望煎饼秃,&ldo;爹,老奶奶也饿。&rdo;煎饼秃走神了,听见喊爹,马上又铲起一套煎饼果子,&ldo;老人家,你老也垫垫吧,这是剩下的,不收你老的钱。&rdo;老奶奶没有客气,接过来也是狼吞虎咽,噎得也是直翻白眼儿,&ldo;真是,真是好人多呀,一天水米没打牙了。&rdo;煎饼秃关切地问:&ldo;你老这是打哪边过来的?&rdo;老奶奶说:&ldo;北边,打北边过来的。&rdo;煎饼秃又问:&ldo;北边怎么了?&rdo;老婆婆接过光腚孩举给她的水瓢,给孙女喂了一口水自己也冲冲嗓子,&ldo;日本人把大炮架到城门口了,天天生事夜夜杀人,年青力壮的都去守城了,老的小的为了不拖累守城的,四处逃生啊。哎,走到哪儿是一站呀!&rdo;
煎饼秃又问:&ldo;孩子的爹妈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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