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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第1页）

（赴金川途中）将军巡抚迎见，讷亲傲慢睥睨，仰面不顾。于地方情形，全不置问。秦蜀接壤，军营动静，亦概弗咨询。而其沿途，肩舆自适。驺卒动遭鞭扑，流血浃背，或至颠踣，为人马践踏，转在轿中视而笑之。此岂复有人心者耶？

以前则置若罔闻，从不提及，迟之许久才突然翻起老账来。大家不妨想想，还有什么，是皇上始终隐忍，未曾说出的呢？

不久之后皇上又说：

朕御极之初，尝意至十三年时，国家必有拂意之事……由今思之，此番用兵，非为金川，直为讷亲、张广泗居心不良，使之败露……讷亲专图安逸，视士卒之捐躯效命，漠不动心，得罪鬼神。是以不待他人攻发而自行发露耳。朕思及此，不觉悚然。

最后，终于把讷亲处死。

数十年后，嘉庆皇帝东巡返途，几位休致大臣迎驾夷齐庙，皇帝对前任军机章京吴熊光曰：&ldo;汝苏州人，朕少扈蹕过之，其风景诚无匹。&rdo;吴熊光对曰：苏州虎丘&ldo;实一坟堆之大者！城中河道逼仄，粪船拥挤，何足言风景？&rdo;

《清史稿&iddot;吴熊光传》曰：其&ldo;坟堆&rdo;、&ldo;粪船&rdo;两语，即引述故相讷亲奏疏所言。如此看来，讷亲对南巡的态度，岂不可疑？

可见讷亲说不定早就得罪了皇上，甚至可谓其已蹈&ldo;取死之道&rdo;。面对金川的战事，讷亲和后来的傅恒不一样，他并非是主动要求&ldo;上前线&rdo;的。其间还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就不好猜测了。

关于吴熊光，还要多说几句。乾隆皇帝后来在《知过论》中承认：认为南巡无过，&ldo;实自欺也&rdo;。在《南巡记》中又告诫他的继承人，对南巡之事要慎重，扈从官兵须守法，地方大吏要奉公，江浙人民才能欢迎，&ldo;一有不如此，未可言南巡&rdo;。在其退位后，曾对军机章京吴熊光说：&ldo;朕临御六十年，并无失德。惟六次南巡，劳民伤财，实为作无益害有益。将来皇帝南巡，而汝不阻止，必无以对朕！&rdo;事隔多年，吴熊光谏阻仁宗南巡时，即说出这一番话，最后说：&ldo;仁圣之所悔，言犹在耳。&rdo;《清史稿&iddot;吴熊光传》曰，&ldo;同列皆震悚，壮其敢言&rdo;（参见萧一山：《清代通史》，第76页）。

乾隆四十九年，乾隆皇帝撰写了《南巡记》，把&ldo;西师&rdo;和&ldo;南巡&rdo;作为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件大事（&ldo;予临御五十年，凡举二大事，一曰西师，一曰南巡&rdo;）。如此看来，这种说法就不无可疑。由于种种原因，近年以来，&ldo;南巡&rdo;与&ldo;西师&rdo;一起受到史学界的重视，这并非没有道理，但也难免其&ldo;国家主义历史学&rdo;之讥。

至于讷亲的&ldo;悲剧&rdo;都是些什么，他到底何时、因为什么开罪了皇上，我并没有给予归纳总结‐‐这大约也符合传统史书的写法‐‐大家尽可细细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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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近世史家萧一山曰：康熙南巡，为治黄河，而乾隆南服无事，徒以数千百万之库帑，反复于海宁石塘之兴筑，于益何有？乾隆时，黄河漫口于苏豫凡二十次，未闻弘历曾亲至其地，相度形势。乃幸苏杭，观海潮，铺陈辉张，循旧踵新，是知其意不在此而在彼也。《清代通史》卷中，第72页。

（2）萧一山：《清代通史》，卷2，第74～76页；据说，庚子时两宫西逃，至太原，住跸府署一切供应，均系乾隆巡幸五台旧物，慈禧太后谓为宫中所未有。

（3）《郎潜纪闻初笔》卷10《程文恭公奏止巡幸湖州》。

（4）参见萧一山：《清代通史》，第76页；梁章钜：《浪迹丛谈》卷3《吴槐江督部》；《清史稿》卷357《吴熊光传》；孙文良、张杰、郑永川：《乾隆帝》；李景屏：《乾隆王朝真相》；白新良：《乾隆皇帝传》；吴熊光谏阻仁宗南巡时，曾说出这一番话，最后说：&ldo;仁圣之所悔，言犹在耳&rdo;，《清史稿&iddot;吴熊光传》曰，&ldo;同列皆震悚，壮其敢言&rdo;。

（5）郭成康、林铁钧：《清朝文字狱》。

（6）郭成康、林铁钧：《清朝文字狱》。

（7）以上参见白新良：《乾隆皇帝传》，第231～241页。

（8）参见高王凌：《十八世纪经世学派》，载《史林》，2007年第1期。

（9）钱穆认为，&ldo;中国学术传统侧重在人文界，必求落实于人生实际事务上，我姑举大学三纲领八条目来说。讲到人生实际问题，实跳不出大学所提出的修身、齐家、治国和平天下之范围之外&rdo;，又提出中国学术可以分为两大纲：心性之学和治平之学，这两大纲交相为用，可分而不可分，钱穆：《中国历史研究法》，（香港）新民书局，第69页、第71页；参见苗华国：《陆耀经世思想研究》（硕士论文，2007，未刊文稿）。

（10）高王凌：《最后的耶稣士》，载《中国文化研究》，2006年第4期。

（11）关于皇上的考据工夫，可以参见《御制说经文》之&ldo;国风正譌&rdo;（庚寅）；&ldo;读史记儒林传&rdo;（己亥）；&ldo;读邶风匏有苦叶第二章&rdo;（庚辰）；&ldo;泾清渭浊纪实&rdo;（庚戌）；&ldo;复古说&rdo;（壬子）；&ldo;像设说&rdo;；&ldo;圭帽说&rdo;；&ldo;搢圭说&rdo;；&ldo;麋角解说&rdo;（丁亥）；&ldo;读礼记文王世子篇&rdo;（戊戌）；&ldo;三老五更说&rdo;（戊戌）；&ldo;三老记&rdo;（甲辰），等等。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显然，在这一方面，他是清代皇帝中最突出的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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