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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第1页）

他的鼻子抽动了一下，有一瞬间我以为他要哭出来了，但是他没有。他点了点头：&ldo;我不爱她了。&rdo;

&ldo;真的吗？&rdo;&ldo;人心是会变的。&rdo;然后他想让我更加心碎似的补了一句&ldo;：我不爱她了。&rdo;&ldo;为什么？&rdo;我不死心。

&ldo;我说了，气数已尽。&rdo;&ldo;从什么时候开始？&rdo;&ldo;这有什么关系！&rdo;

&ldo;如果你想从这儿走出去，就告诉我，从哪一天、哪一刻、她做了什么开始，你不爱她了。&rdo;

&ldo;这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抓住这个问题不放？&rdo;&ldo;因为我不相信。&rdo;我笑。他看了我一会儿，冷冷地说：&ldo;那你最好相信。&rdo;然后他绕过我朝门口走去。

&ldo;你说清楚！&rdo;我拉住他。我没有用什么力气，他对我一向温柔。

但是他甩开了我。我的头撞在门上，发出清晰沉重的声响，他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一眼也没有。

&ldo;陈白露怎么办？&rdo;我喊出一句。&ldo;自生自灭。&rdo;他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熟悉的陈言，我唯一爱过的人，我天真、忧郁的小男孩，一去不回头。

那个纯洁的灵魂已经迷失在不知道哪一段往事里。而后漫漫人生，即使重逢，也不是从前那个人了。

12

我转身看陈白露，她已经坐了起来，靠着松软的鹅毛枕头，头发乱蓬蓬地散在肩上，眼神呆滞。

&ldo;白露？&rdo;我叫她。她没有回答。我以为她疯了，傻了，精神出了问题。我握住她以为打了太多点滴而冰凉的手臂：&ldo;白露‐‐&rdo;她的眼皮垂下来，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ldo;你放心，我只会自生，不会自灭。&rdo;

我几乎要哭出来。&ldo;你不要听他乱说，他讲成语常常用错‐‐&rdo;然而她固执地摇了摇头。

&ldo;父母至亲可以常年忽视你，真心爱过的人也许翻脸就变成白眼狼。到底有什么是可以依傍的？人活一世，就是自生自灭。&rdo;

凉到骨缝里。我说不出话来。过了很久，我用手指给她梳通乱发，我说：&ldo;我永远不会离开你。&rdo;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ldo;你在想什么？&rdo;&ldo;想我这几年积累的人脉啊‐‐&rdo;她自言自语，&ldo;必须要干一票大的。

做个上班族养不活他。可惜啊！&rdo;她叹气，&ldo;这一年的时间都荒废掉了，当时如果咬牙坚持，现在也正式入行做编剧了。没关系，回到北京从头开始。&rdo;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ldo;养谁？&rdo;&ldo;我的孩子。&rdo;

&ldo;真要生下来？&rdo;她像不认识我似的，瞪大眼睛看着我：&ldo;不然呢？&rdo;&ldo;你……怎么养他？&rdo;她一笑：&ldo;大不了去做二奶，你看我长得还算好看？&rdo;我吓了一跳，不知道她有几成开玩笑的意思。&ldo;我帮你养，我爸妈很有钱的。&rdo;她抬头笑出声：&ldo;你放心，只要我的脑子还在，这一辈子，不会沦落到要靠脸来吃饭。&rdo;

我心乱如麻。就算她聪明能干，一个孕妇，怎么赚到快钱？没有公司会录用孕妇，写剧本对一个新人来说，也不是说有就有的机会。倒退一万步，我也不能看着她辛苦地去找工作。我必须接济她，要找个巧妙的办法。

窗外起了蝉鸣声，天光渐渐发了白。&ldo;天快亮了，我们睡吧。&rdo;陈白露自己拔下针头，说。我还在沉思着，不肯躺下。陈白露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那表情我说不清是悲是喜。她用冰凉的手指摸过我的头发：&ldo;睡吧，还有明天呢。今天我们什么都不要想了。&rdo;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醒过来，陈白露不见了。类似的场景发生过不止一次。可是这一次，她再也没有披着我的睡衣在书房里写稿子，也没有跪在窗前悄悄念佛。她走了。谁也找不到她。

13

回到酒店，杨宽他们告诉我陈言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只肯和我讲话。可我不想见他。

我想我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他离开时揪着衣领说&ldo;我要窒息了&rdo;的疯狂，他畏惧着退缩的神情，他那句&ldo;自生自灭&rdo;，都使我控制不住地恨他。

有多恨？直到我写下这一段，我依然在恨他，咬牙切齿。

我不肯进去，杨宽劝了我很久。后来我勉强推开门，站在门口，看着阔大的豪华套房里，陈言坐在窗前的大沙发上。他抬起头，眼神黯淡无光。我冷笑：&ldo;说吧。&rdo;

&ldo;什么？&rdo;&ldo;说，如果她出事了，你准备从哪里后悔起？&rdo;&ldo;我很快会找到她。&rdo;他飞快地说，&ldo;我这就给我爸打电话，让国防部找她。你放心，间谍都找得到，找她很容易。&rdo;哪里用得着国防部？我知道她在哪儿。离开酒店，我直接去了沈阳。

家是用来&ldo;回去&rdo;的，即使全世界都背叛你，家也一直在那儿。如果我有一天突然消失，去广州我爸妈家找我，我一定在。

可是我找到了陈白露家，她却不在。某一年她回沈阳过暑假，我寄过一些书给她，手机里保存着她的地址。即使这样，我还是不能相信这是陈白露的家。我站在那个小小的两居室门口，问那个给我开门的头发花白的胖男人：&ldo;您是陈白露的爸爸？&rdo;

&ldo;陈白露在北京哪！&rdo;胖男人开口，是地道的京腔，没有一点儿东北话的痕迹。我仔细打量着他的脸，每一寸、每一条皱纹。我慢慢回想起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的照片，那个英武的将军，那个贪婪的官员，那个老谋深算的政客……那是他被传说过的往事，我一直想当然地以为他会一直是照片上剑眉星目的模样，可是想想也整整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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