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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1页）

大会结束时张市长说：&ldo;烈士的亲人要求对这些杀人的刽子手&lso;点天灯&rso;，这个办不到。人民政府没有&lso;点天灯&rso;这一条规定。但是政府一定依照法律来惩办这些杀人的凶手……&rdo;

我心想，人民不答应政府，要求惩办我们，我的材料写完了，戴上了脚镣，等着枪毙吧，不被&ldo;点天灯&rdo;就算便宜了。然而真若枪毙又害怕了。矛盾非常，心绪不宁。

大会之后，我们这屋的张逸民特别恐惧，脸一阵白，一阵青，他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意思是他的脑袋保不住了。

我说：&ldo;你没有我重要，我是注定了的。&rdo;

督察处的特务多数都知道自己凶多吉少，死的成分大。在我们这些特务里戴脚镣的不多，只有李贺民、陈牧、印匡时、翟丕翕、郭子襄和我戴了脚镣，别人都没有戴。大家一看就明白了。

我们号的刘新斋偷偷对我说：&ldo;你不要害怕，我认识周总理。最近我就可以出去。我见着周总理把你的事情一说，你就可以释放了。你心安地等几天吧。&rdo;

&ldo;你与周总理是什么关系？&rdo;

&ldo;我的叔父与周总理同学。&rdo;

&ldo;那好极了，你能把我给说出去，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你。&rdo;

他这一说，我想起1938年6月在湖北武昌&ldo;军委会战干一团学员队政训班&rdo;受训的时候，周总理给我们讲课，他讲&ldo;第三期抗战与保卫大武汉&rdo;；叶剑英给我们讲&ldo;游击战术&rdo;；郭沫若讲&ldo;敌情研究&rdo;；田汉讲&ldo;话剧宣传&rdo;；马彦祥讲&ldo;街头话剧&rdo;。当时周总理穿着绿吡叽军装，不戴符号，每礼拜给我们讲4小时课。那时他还兼政治部副部长。曾几何时，我们毕业之后就参加了反共。一直反到解放。如果当时去延安，这会儿我也不会是反革命，还可以提一提这些旧事。现在既然反了革命这些事就不必谈了，否则谈起来更坏，因为听了许多革命理论还要反革命，那不是比糊里糊涂的反革命更坏吗？

晚上刘新斋在梦中坐了起来，大声地说：&ldo;毛主席！我押在这里了，把我放了吧！&rdo;

看守战士把张看守长找来，张看守长告诉他要老实睡觉，他还是念念有词，张逸民把他按倒，他也没有睡。这时，我对他怀疑了，他莫不是有神经病？或者是假装神经病吧？第二天他不吃饭，一个劲地喝水，嘴里不住地说一些驴头不对马嘴的话，这时我才醒悟，他说他叔父与周总理同学是胡扯。可是我当时还寄予了希望。

一个礼拜三，我被提到审讯室。杨股长和一个穿蓝干部服的人在交谈什么。

杨股长说：&ldo;关梦龄，我们今天要从你身上了解一些事情。这也是立功赎罪。你要好好的提供。&rdo;他说完就对那个干部说：&ldo;我还有事，你在这儿谈吧。&rdo;

这位干部有三十二三岁，白脸，很瘦。他让我坐下。我戴着脚镣感到很难堪。我轻轻地把脚镣放到石灰地上，地上依旧发出了叮哩啷的响声。他拿出一盒纸烟，给我一支，他吸一支。接着他问我的经历。他对我在军统受过两次特务训练很感兴趣，问得很详细。他随意地问，也不记录，就像闲谈一样。我观察他的言谈行为觉得他不是审讯案子，而是在我身上找什么罪行。我一边答复他的问话，一边端详他这个人。他是个什么干部呢？

&ldo;你写的&lso;国特内幕&rso;，我看见了，写得很好。你看过《腐蚀》这本小说没有？&rdo;

&ldo;看过多次，是沈雁冰写的。&rdo;

&ldo;这部小说写得怎么样？&rdo;

&ldo;对特务的一切他下了不少工夫。不与特务接触是写不出来那样的东西的。&rdo;

&ldo;你看《天字第一号》的电影了吗？&rdo;

&ldo;看过，在1947年2月于北京看的。我在解放前不怎么看电影。因为这个片子是宣传特务工作，一些军统的人叫我去看，我才看了一遍。&rdo;

&ldo;怎么样？&rdo;

&ldo;作消遣解闷倒可以。从特务技术上说，那是谈不到的。因为导演屠光启对军统特务知道得太少。编剧的人凭主观想象搬到银幕，给社会上的小姐、少爷们当故事看可以，因为他们不懂沦陷区地工是怎么个搞法。看完之后大加赞赏。可是叫我们这些特务一看，就知道是胡扯，没有价值，既不合情理，也不合特务的活动规律。&rdo;

&ldo;怎么不合特务规律？&rdo;

&ldo;比如说《天字第一号》把收音器藏在古瓶里，这是不应该的。古瓶是人们欣赏的东西，客人来，要拿起古瓶仔细端详，十分容易被人发现。通常可以把收音器放在沙发里，茶几的下面。再有，电影上一个情报员化妆成有钱的少爷，另一个情报员化妆为乞丐，少爷走出公馆的大门，乞丐向他乞讨，这个少爷很慷慨地给了他五元钱。这个纸币的面额太高了，应该给一些零钱，别人看到不会惊奇。还有女特务要从沦陷区脱逃，在临走之前，她计划把司令、参谋长都打死。她用了一个离间之计，说这个参谋长通国民党，当司令申斥这个参谋长的时候，她给了这个参谋长一枪，接着大声说：&lso;您何必亲自打他呢？叫我们去办吧。&rso;&rdo;

&ldo;她这是给外面的警卫人员听的，使外面的人以为是司令用枪打死了参谋长。接着她又要打司令，司令一看她要打自己，也找枪，她匆忙之间给了司令一枪，没有打死。她急忙向外逃脱，跳上事先预备好的汽车。但是没走多远她便被后面的机关枪击毙了。她用这些办法能行吗？不行。应该先用一个离间计，叫司令把参谋长杀了，之后，叫司令送她到一个地方，再把司令打死，自己也逃脱了。这很简单。真如电影那样，把参谋长打死，她自己是走不脱的，击毙倒好，就怕没有被击毙，击伤了，被捕，是投降啊？还是坚持？都是不可意料的事情。所以这个片子的特务技术是谈不到的。如果搞电影的能找到一个有经验的特务，了解一些技术，电影会既精彩，又符合特工规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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