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连长做了二十八小时，二等兵做了一分钟，上等兵做了二十秒钟，现在我是孟烦了上士。

我怕得打寒噤，他完全不在乎衔称，心比天高，一个心比天高的指挥官眼里，我们全是长了腿的炮灰，他会让你死九十九次，还问为什么不凑够一百次。

现在他完全不管我了，他走向我们那群正在打劫日本尸体的人，现在我们又多了四支三八步枪，一支中正步枪和一支布伦机枪，就算不好意思扒中国兵衣服，我们还有四个人可以穿上裤子，四个人穿上衣服，我们正在做这件事。

龙文章打量着我们，&ldo;你们怎么找着什么都往身上套？&rdo;

康丫也并不总是随和，看来人人对他有义愤，&ldo;我们光着呢，长官。

&rdo;

长官讥讽着下属，&ldo;身上包的旗袍还是裙子？&rdo;

蛇屁股答道：&ldo;缅甸布。

我们就找着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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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文章摆摆手，&ldo;都扯掉，连鬼子衣服，都脱掉。

&rdo;

我保证这比撤我的职更让人们愤怒，从那一瞬间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得出来。

迷龙冲着龙文章不快地说：&ldo;长官，送死就送死，死不高兴趴个一字，死高兴了躺个大字，可至少得有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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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伙干脆利索地说：&ldo;你们有裤衩了。

扯掉，就算只是裤衩它也是条中国裤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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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人僵峙，没有人响应。

我身边的郝兽医跟我附耳：&ldo;这家伙……搞不好鬼子骂声中国猪，他就会让我们为这三字往枪口上冲。

&rdo;

但是那家伙耳力好得出奇，手一抬，立刻就把类似郝兽医的这种异议给说服了，&ldo;我没那么疯‐‐你们都听好了，这里是缅甸，这些天这里会死很多黄种人，死了以后唯一能拿来认人的是死人身上裹的布片。

这仗打不赢，很多人的尸体都回不了家，能和同袍埋在一起就叫作回家了‐‐你们愿意死了以后跟日本兵埋在一起吗？你们死了做鬼，再跟日本兵同寝同食，同出同入？一日三餐？&rdo;

我父亲爱看《三国》，诸葛智似半妖，被他喜称为妖孽。

我眼前有这么个妖孽，妖是智，孽是逆流激进，他能轻而易举让一群人做他们最不想做的事情。

所有人都在忙不迭撕扯掉身上的缅绵或任何不属于中国的衣服。

近夜的雾色下一个仓库在爆炸，我们曾待过的那个仓库已经烧得在坍塌，我们在火光衬映下搬送中国兵的尸体，把他们排列成行放置在空地上。

后来我们把我们的死者排列成行，我们的伤员死了，龙文章要求我们把林间死于日军追杀的尸体也集中过来，天黑了，我们只找到五具尸体，加上他，我们还有二十二个活人。

迷龙和康丫把车上那具中国兵的尸体搬过来并排放置，迷龙把尸体放下后开始扒中国兵身上的衣服。

龙文章拦住迷龙，&ldo;干什么？&rdo;

迷龙是理直气壮的，两只解人扣子的手仍停在死人的扣子上，&ldo;穿衣服啊。

这样死了也不会跟小日本埋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