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寒劝不过,便让人牵来一匹白马,赵棠走到门外,翻身上马。他没骑过马的,然而坐在马上,竟油然而生一种熟悉感。他拍拍马脖子,又握住马缰绳,像握住一件熟悉的玩具。
高寒惊慌:&ldo;郎君!皇宫之内不得纵马!陛下回来还要召见你……&ldo;赵棠没有理他,轻轻一磕马腹,那马极通人性地嘶鸣一声,飞奔出去。侍卫们看到有人纵马,想要阻拦。
高寒叫道:&ldo;不得无理,那是……是皇后呀!&rdo;
侍卫们吃惊的瞬间,赵棠已纵马飞驰,离开重重宫阙,通过尚未落锁的宫门,走到洛阳城的大街上了。
夜正浓,长街无人。马蹄踏过青石板,声如战鼓。
扑面的风带着桂花香,皓月浑圆。
前生,将军也是这样,一匹马,一个人,闯进安王府的吧。
徒有其名的将军,一无战功,二无家族,所依凭的唯有帝王宠爱。而帝王喜怒不形于色,那么多年轻美人,削尖了脑袋想爬龙床。
将军很怕。比起色衰爱驰,他更怕这个因恐惧色衰爱驰而变得挑剔衣着、脾气乖戾的自己。
他想立一些真正的功劳,让刘睿仰慕他,爱他,如当年初遇一般。他从市井流言中得到启发,便一路查下去,查到临漳,见着窈娘。为了打消窈娘的疑虑,他给窈娘写了婚书。
将军想,相伴多年,他必然信我,只要我解释一下……
但是没有机会了。他还未回洛阳,别有用心的人便把婚书提前送到御案上。
皇帝伤心欲绝。也许将军解释了,如他今天解释&ldo;我没成婚&rdo;一样,但皇帝不信。
将军别无选择,只能一命换一命。提三尺剑,入安王府,匹夫之怒,天下缟素。
事成后,将军擦掉剑上血,惨笑三声,自刎身亡。
何等痛快,何等气魄!
然后……
然后……?
马蹄慢下来,赵棠攥着缰绳,热血转凉。
然后的事,也很好猜。帝王的男宠杀了帝王的父亲,好一出弑父的大戏。臣子不肯罢休,刘坚不肯罢休,黄巾军更加不肯罢休,借这个名头摇身一变成了正义之师。
浮生如梦,梦里鲜血满地,狼烟滚滚。
今生将休,病骨支离。刘睿没有说过一句怨恨的话,只是轻描淡写地写信:&ldo;你我出身不同,性情相左&rdo;,只是叹气:&ldo;朕亏欠你的,左右还不清了,朕不还了。&rdo;
刘睿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他到底是怎样算的账,算出他亏欠自己呢?
一个吻,一百金。
一句情话,一千金。
一宵缠绵,一万两千金。
是这样算的吗?阅人无数的赵棠,陪伴着丑且无趣的刘睿,要收多少补偿?算来算去,亏欠良多?
去他妈的,他们之间根本不是这样的。不是买卖,也不是帝王和男宠。就是一个人,遇见另一个人,便相爱了。
皇帝与娼ji之子中间,有多远?这么远的距离,足够承装多少误会?将军来不及解释,便寻了短见。可是赵棠还来得及……把一切一切的误会,都澄清。
赵棠勒马伫立,在无人的长街流淌热泪。他闭着眼,飞快思索。不能这么莽撞地冲进安王府,得找援兵。偌大洛阳城,谁是绝对忠于刘睿,且有能力从安王府抢人的?
是云起。
第31章
云起的府邸很好找,洛阳城内,除了皇宫与安王府,最豪华的便是骠骑将军府。
赵棠来到云府,自称天子密使。将军府的下人看他骑着御马,穿着华服,将信将疑地入内禀告,片刻后出来,尴尬道:&ldo;将军说,让你……膝行进来。&rdo;
赵棠翻身下马,撕下袖子,叠成整整齐齐的软布垫,系在膝下,然后跪着移动入云起家。云府很大,赵棠才进大门,便站起身飞跑,跑到云起待客的正厅外,才装模做样重新跪下,大呼:&ldo;云将军!安王要谋反,陛下危在旦夕啊!&rdo;
正厅门开了,灯火通明处,坐着一个哭鼻子的骠骑将军。这小将军披头散发,胡子拉碴,抱着酒坛子:&ldo;什么危在旦夕?骗子……明明说和我的心一样,第二天又改口,说只是故意给你听的……&rdo;
赵棠斥退左右,上前夺走云起的酒坛,把事情经过竹筒倒豆子般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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