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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第1页）

只听太后道：&ldo;这个皇帝，怎么还不来？儿子都出世了，还不着急来看一眼？&rdo;一旁瑾妃道：&ldo;只怕是政事绊住，已经令太监去叫了。&rdo;淑妃道：&ldo;若是政事还好，只怕……&rdo;

太后问道：&ldo;什么？&rdo;淑妃道：&ldo;最近这几日都不见皇帝来后宫，天天只是往慎德堂去，晚上也不回来。贱妾问过随侍太监了，日日夜宿那里，与九王爷同榻而眠。&rdo;

太后沉声道：&ldo;行了，今天我高兴，别提这些事。&rdo;淑妃道：&ldo;太后，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您忘了贱妾和您说的么，他们赫什么族的人都会下蛊，听说剧毒无比。若是那个九王爷嫉妒皇子，再妄图加害……&rdo;

太后低声道：&ldo;你胡说些什么？我自幼带大湛儿，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rdo;淑妃道：&ldo;您也没看出他和皇上……，人心隔肚皮，就是亲生儿子，做母亲的只怕也不明白。谁知道这个九王叔古古怪怪的有什么心眼？层染阁那些人不是都没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要是他对皇子……&rdo;

林殷气得浑身发抖，按着窗棱的手指尖发白。张贵忙上前轻声道：&ldo;万岁爷，万岁爷。&rdo;林殷呼出口气，点点头。张贵高声道：&ldo;皇上驾到！&rdo;林殷定定神，脸上露出平静温和的笑意，慢慢走了进去。

太后抱着孩子稳稳坐在当中椅上，瑾妃淑妃忙跪倒施礼。林殷先给母后请了安，对两个妃子笑道：&ldo;难为你们在这里守着，起来吧。&rdo;又看了看淑妃腆起的肚子，柔声道：&ldo;你身子也重了，以后不用行这些虚礼，伤了胎气不好，免跪吧。&rdo;

淑妃想笑又不敢放肆笑，摒住气稳稳重重福了福，娇声道：&ldo;谢皇上恩典。&rdo;林殷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屋。

皇后段芙迷迷糊糊地困倦不已，听得脚步声响，床前太监宫女跪倒一片，便知是皇帝到了，挣扎着要起身。林殷快走两步到床前，轻轻按住她，道：&ldo;你别起来，就这么着。&rdo;

段芙低声道：&ldo;皇上，孩子好么？&rdo;林殷还未来得及看儿子，哪里知道，只笑道：&ldo;好，朕的儿子自然是好。&rdo;

段芙微微一笑，林殷看着她明亮的眼睛，郑重地道：&ldo;明日一早，朕就颁发诏谕，封他为太子，进封你哥哥为侯爵，世袭罔替。&rdo;他拉起段芙的手，道：&ldo;你不负朕，朕也不会负你。&rdo;段芙看着眼前这个天下第一人，知道从此以后，这个男人再不会是自己的了。他会赐予无限的富贵荣华，尊崇权贵，但永远不会再陪伴在自己身边。

本该满足的，段芙却从心里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和失落，她不愿让皇帝看出隐藏的情绪，转过脸，阖上眼睛。

林殷悄悄退出，踱到外间。太后笑道：&ldo;快来看看你的儿子。&rdo;林殷上前，见皱巴巴的一个小东西，老头儿似的躺在襁褓中，便道：&ldo;嗯，还不错。&rdo;

太后瞪他一眼，道：&ldo;看你说的，什么叫还不错？快起个名字吧。&rdo;林殷坐到椅上，低头沉吟了半晌，道：&ldo;就叫林怀安吧，小名太平郎。&rdo;他这又是平，又是安，太后登时沉下脸，将孩子交给奶妈，对两个妃子道：&ldo;你们下去。&rdo;

瑾妃淑妃行了礼，和一众太监宫女鱼贯而出。一时间，屋中的两个人都不说话。林殷好整以暇，取了茶慢慢吃了。太后思量了一会，温和地道：&ldo;小九怎么样？&rdo;林殷唇边含笑，道：&ldo;身子已经大好，我给他解了&lso;如一醉&rso;，如今又是那个能提枪上马，弯弓射雕的王爷了。&rdo;

太后见他脸上宠溺的神情，似乎比得了儿子还要高兴几分，心里有些发堵，道：&ldo;再好也是王爷，而且还是获罪王爷。这个小九简直就是妖孽，迷得你和先皇昏头转向。看在多年养育的情分上，我不和他计较，劝你还是下旨让他回宗人府幽禁吧。&rdo;

林殷皱眉摇头，道：&ldo;那里阴冷湿重，我不放心，留在身边亲自照拂着，倒还稳妥些。&rdo;

&ldo;你该照拂的是皇后，是儿子，不是那个妖孽！&rdo;太后还是忍不住了，高声道：&ldo;他用你照拂什么？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你要是再放他在宫里，只怕儿子都保不住！&rdo;

林殷抬头，问道：&ldo;母亲这是什么意思？&rdo;

太后道：&ldo;什么意思？他们赫罗族人就是会用蛊毒害人。当年端淑皇后刚刚过世，圣祖便跟着薨了，说是悲伤过度，哪有这么巧的事？先皇身体康健，无病无灾，怎么关了小九不过半年，就也跟着……还有层染阁那些侍卫太监伺候的下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死。要不是小九下毒，这么会发生这种事？儿子，你是被他迷住了眼睛。这几日我也静静想了很久，这样的妖孽，若是顺着他的意，自然会对你千依百顺，奉迎邀宠。若是有一点违逆他的意思，便要下手加害。儿子，你可千万不能鬼迷心窍，否则祸不旋踵啊。&rdo;

林殷又是惊讶又是诧异，看着太后道：&ldo;母亲何出此言？难道儿子是那种黑白不分是非颠倒的人吗？身边小人造谣生事、混淆视听，无非是想搅浑一池清水，好从中取利，母亲岂可不分青红皂白一概相信？圣祖爷重病不治，这是太医院众御医合诊而定，而且尚有圣祖亲笔笔记可查，句句真情实感，何来加害之说？先皇身子其实并不甚康健，母亲难道忘了，平安回来之前，先皇一病就是大半年，还是见到平安，心里欢喜，才好了起来。就是弥留之际，也自称是因忧心忧力，殚精竭虑，操劳成疾。这话在场的诸内阁大臣皆有耳闻，字字清晰，母亲如不信，儿子可以立即招来问话。至于层染阁那些下人，儿子不敢隐瞒，是儿子下令尽数赐死。他们折辱平安过甚，无论如何不能活在世上。&rdo;

太后听他一番话，层层剖析，句句在理，不由也心下犹疑，难道是淑妃……她沉默不语。林殷顿了顿又道：&ldo;最可恨的是那些挑拨离间、心怀不轨之人，陷平安于不忠不义，陷儿子于不仁不孝，等儿子查出来是谁，定会依法加重惩处。&rdo;

林殷低着头，太后没有看见他目光中阴狠毒辣之意，只听得他语气和缓，似乎并未如何动气，倒也不放在心上。想了想叹道：&ldo;好了，以前的事暂不去说它，咱们火烧眉毛且顾眼下。皇上，这个天下纵然是你的，但还有个法度体统在……你这样肆意妄为，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天下臣民？以后史官怎么写？又是个什么名声？给子孙后代做了什么榜样？这些你都想过没有？&rdo;

林殷淡淡地道：&ldo;记得还是母亲对儿子说的，不过是一床被子掩了，上不得史书，但也无人纠察。历朝历代，这种事情还少了？儿子不过是效仿而已，说不上罪大恶极。&rdo;太后见他又用自己的话搪塞自己，恼羞成怒，厉声道：&ldo;别人的事我管不着，我只要自己的儿子，堂堂正正做个圣明天子，万民表率。&rdo;

&ldo;就是和平安在一起，也不见得就不能做个圣明天子。&rdo;

&ldo;狡辩！一个肆娇邀宠，一个偏听偏信，哪有圣明可言？&rdo;

&ldo;平安不是肆娇邀宠的人，我也不是偏听偏信的皇帝。&rdo;

&ldo;以色侍君，迷得两代皇帝晕头转向，这还不叫肆娇邀宠；你这发妻也不要了，儿子也不要了，心心念念只是那个妖孽，还不叫偏听偏信？难道非得因他误国误民，你才会回头是岸吗？&rdo;

林殷没有立刻回答，黑得不见底的瞳仁直视着太后，语气和缓下来：&ldo;母亲，您既然这么说，儿子也不瞒您。如今太子已诞，皇统得继，儿子此生此世是不会再纳妃的了。平安他不是妖孽。一直用尽手段，想尽办法试图禁锢占有的，是先皇和儿子，与平安无关。&rdo;

&ldo;呛啷&rdo;一声，太后将茶盏直掼到地上，从牙fèng中迸出几个字：&ldo;正因如此，他更该死。&rdo;

&ldo;母亲。&rdo;林殷低下头，慢慢地道：&ldo;这个天下不是我的，是平安的。他若高兴，我自然勤政爱民、施行仁政；他若不高兴，横征暴敛、酷刑严苛不过一句话的事。&rdo;

太后&ldo;唿&rdo;地立起身，颤抖的手指指向林殷，哆嗦着嘴唇道：&ldo;你……你敢威胁我……&rdo;

林殷也不抬头，声音仍是不急不躁，和煦儒雅：&ldo;母亲，您也是读过史书的。&lso;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rso;，若是平安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让这天下人陪葬。&rdo;

他说得极淡漠，但越是如此越是寒意森森。太后打了个冷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儿子，喃喃地道：&ldo;你疯了，你疯了……&rdo;

&ldo;母亲。&rdo;林殷抬起头，目光竟露出悲凄，道：&ldo;是，我和先皇，我们都疯了。母亲，您只以为是平安色诱惑主，您为什么不想想，是我要他，是我离不开他。&rdo;林殷掀起袍角，跪下道：&ldo;母亲，您十四岁就进宫服侍先皇，自太子妃而至皇后而至太后。这宫里的一切，您应该比儿子看得更清啊。儿子自幼就是太子，循规蹈矩、安守本分，一句话不能多说，一件事不能做错，身边没有一个人能交心。这个金碧辉煌、红砖绿瓦的皇宫里，一个笑容都是陷阱、一个眼神都是别有含义。母亲，午夜梦回月影星坠之时，您不累？您不孤独吗？&rdo;

林殷双目含泪，字字发自肺腑。太后见惯了他冷静自持沉稳娴雅的模样，如此真心流动，还是第一次。细细品味话中之意，更是伤情，叹了口气，落下泪来。

林殷续道：&ldo;皇帝称孤道寡，乾纲独断。无论百姓大臣，皇后妃子，各有各的利益，各有各的机心，没有一个会说实话。只有平安，这个天下，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我，只有他不能；而他可以欺骗任何人，唯独不会欺骗我。母亲，我想要的，不过就是这么个人而已啊。&rdo;

太后听得悚然动容，不知不觉坐了下去。林殷膝行向前，口中道：&ldo;母亲，平安被幽禁层染阁，受尽拷打屈辱。雷霆雨露皆是皇恩，不敢心存怨念，从未说过先皇一个不是。可我刚到层染阁，看他浑身是血奄奄一息……母亲，当时我真想躺在床上受尽折磨的是我……母亲，一个是父皇，一个是他，两个都是我至亲的人，我可有多难，有多难……&rdo;林殷将脸埋在太后衣服里，泪流满面。

太后摸出帕子擦泪，低头不做声。林殷哭了一阵，抬起头来，望着太后恳切地说道：&ldo;母亲，平安虽说不是骨肉亲生，到底也是您一手带大的。正所谓生亲不如养亲大，近二十年的抚育慈爱，难道说舍得就能舍得吗？您为他操了多少心，受了多少累？难道说一声妖孽，就恩断义绝吗？平安做错了什么？无非也就是要奉养至亲，承欢膝下。他就和您儿子一样……母亲，放过他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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