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去哪里?” “英美法。你的法文和英文都不错,选择很多。” 阿诚琢磨着没出声。 明楼又说,“教育部下个月会出台新的留学政策,选拔一批学生去国外读书,优先考虑理工类专业。既然你想报考理工类,不妨试试。” 阿诚眼睛一亮,念头转了转,又不确定地问,“出国……要用很多钱吧。” 一直听他们说话的明镜此时插话进来,语气笃定,“阿诚啊,你只管读书,钱的事情不用操心。” 明楼慢悠悠加了一句,“如果考得好,可以拿全额奖学金。” “明楼,你别给他压力。”明镜打断他,“就算把你们三个都送出国读到博士,也费不了多少钱。” 博士……明台苦涩地咽下一口西瓜。 “大姐,我想试试看。”阿诚认真地对明镜说。 明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孩子还是太懂事,习惯性地不想麻烦家里,明楼这么说,他肯定拼命要考出名次。虽然她从来不担心明诚的学习,但是也不想让他的压力太大。她没好气地白了明楼一眼,“回来只晓得给弟弟施压,也不关心关心他们。” “我这也是关心嘛。”明楼看到姐姐的神情,清清嗓子收了笑,“既然大姐这么说了,你们待会来我书房。” 明台兴高采烈地呼喊,“大哥带了礼物?” 明楼扫他一眼,“检查功课。” 明台以头抢桌,阿诚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tbc ============= 1930年南洋大学已经改名为交通部夏日1930(二) (二) 午后日光洒满房间,空气中似有细细的浮尘游曳。大哥和阿诚哥正在说些什么,阿诚哥穿着短袖白衬衫,深灰色长裤一直遮到皮鞋脚面。他听大哥说话时上身微微前倾,神态极是认真。大哥靠在沙发上,面上带笑,他很少有如此放松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轻快明亮的。 他们语速极快,明台站在门口,一两个陌生的音节落在耳朵里,一时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凝神细听才反应过来他们在用法语交谈。 大哥看到他,停止了说话,阿诚哥也朝他看过来,微笑着说:“怎么不进来。” 明台觉得那是一副极美极安逸的画,自己则是打破宁静的不速之客。他犹豫了一下才走过去,把薄册子放在茶几上,手背在身后站得笔直,昂首挺胸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这是期末考试成绩。” 明楼好笑地摇头,看明诚一眼,明诚低了头在笑。明楼不翻成绩册,也不看明台,端了茶杯慢悠悠吹气:“自己说考了多少分。” 明台瞥一眼明诚,他的阿诚哥在看大哥,求救希望落空,他只能硬着头皮报分数。 明楼起先不动声色地听着,越到后面明台的声音越轻,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国文79,拉丁语才67,怎么考得这么糟。” 明台本就提着心,大哥这句话砸得他一哆嗦不敢说话了。 眼看气氛转冷,明诚打量明楼的神色,开口为小弟说话:“明台这学期刚开始学拉丁语,他开春的时候病了大半个月,缺了几节课,可能还没掌握要领,等再学上一段时间就能融会贯通了。” 明楼慢条斯理地喝茶,不接话。书房里忽然安静下来,明诚该说的说完了,大哥不发话,他也只能默不做声,暗暗为明台担心,视线却不自觉地随了明楼的动作看他小口啜茶。 茶是今年的明前龙井,明楼爱喝龙井,讲究七分烫。明诚听他讲过一次冲泡规矩就记下了,这次明楼回来,他亲自烫杯润茶,白瓷杯放在木餐盘上端进书房。明楼见他毕恭毕敬献茶的样子忍俊不禁,笑说他一年不见变得小大人一样,明诚红了脸抿嘴笑笑,看到明楼点头称赞茶香,才亮了眼睛显出几分少年的活泼稚气来。 明楼饮了几口茶,终于抬眼看明台:“大姐在信里提到过你生病的事,三月底身体才全好,是吗?” “是的。”明台以为踩到了梯子,忙不迭迟地点头。 “从病愈到期末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你这点功课也补不回来?” 明台一脚踩了个空,吊在半空哑口无言。 他因为生病拉下不少功课,痊愈后却没心思补习,一学期的拉丁语学得云里雾里,临考前抱了阿诚哥的佛脚才混个及格。原以为有阿诚哥圆场能安然躲过一劫,没想到大哥一针见血揪出他的错处,满心的希望顿时化作一团闷气。 “我说错了?委屈你了?”明楼看他垂头摆手的样子知道他心里定然不服气,只是眼下他没有对明台讲道理的耐心,“过两天我请老师给你补课,今年暑假你哪里也不许去,待在家里从头学起,把基础打好。” “我不要老师。”明台挣扎着想挽回自由时光,“我有不懂可以问阿诚哥。” “阿诚有自己的事要做。”明楼把瓷杯往茶几上一顿,“别总想让别人帮你,你上中学了还不会独立学习?阿诚帮你一次两次,他能帮你一辈子?” 明台自知理亏,脑袋耷拉在胸前一声不吭。 “大哥……” 明诚要救场,明楼打断他:“你别说话。错在哪里让他自己说。” “你要让谁说呀?”书房门没关,明镜径直走进来,皮鞋后跟叩在木地板上声声清脆昂扬,“一回家就摆大哥的架子,你好大的威风呀。我叫你关心他们,你倒好,训起人来了。不就是拉丁文没考好吗,请个老师补补课就好了,你做什么这样凶他。” 她一进门,明楼和明诚就从沙发上站起来。等她话音停顿,明楼才温言解释:“我在对明台讲独立学习的重要性。他得有学习的自觉,不能一直依赖别人。” “阿诚怎么是别人了?”明镜不赞同地皱眉看他,“是我让他不懂就去问阿诚的,有个伴一起学习长进也快。” “阿诚他功课也多,再抽时间给明台补习,我怕他……” “哦,你的意思是做哥哥的就不能给弟弟补习了是伐?说起来,你在家的时候我也没见你给明台指点过,倒是阿诚一直关照他,比你这个当大哥的还要尽心尽责呢。” “我明白了,大姐。”明楼举手投降,“我这几天在家,我给他补课。” 那还不如请老师呢。明台无声哀嚎,急忙朝明诚使眼色。明诚递过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大哥和大姐说话呢,他不好插嘴。 然而明镜也没应明楼的话。明楼风尘仆仆赶回来,下个礼拜又要去财政局赴任,工作连轴转,她也想让他多休息几天:“你刚才不是说要请老师吗?” “对,我现在就联系老师。”明楼见姐姐改了口径,立刻顺势应允。 “不急这一时,明天再说吧。”明镜拦住他,“去换身衣服,我在乐圃阆茶楼订了位子,点了你最喜欢的扣三丝和虾籽大乌参,你还想吃什么到了饭店再点。” 听到晚餐在乐圃阆茶楼,又是如此丰盛的一桌,明诚和明台迅速对视一眼,都带了笑。明楼也舒展眉头,悠悠叹气:“哎,我以为大姐不待见我了。” 明镜作势瞪他,他露齿一笑,露出几分顽童神气,颧骨到下巴的线条刀削似的绷得笔直,显得脸庞更瘦。明镜欢喜又疼惜,隔空点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姐姐教训的是。”明楼接口极快,明诚立在一边抿嘴偷乐。 明台见形势好转,自己没挨骂,请老师的事也推迟到明天,一颗心终于安稳落地,他乖巧地蹭到姐姐身边说要吃红烧肉、青鱼划水和干煸草头。 明镜笑着把他揽在怀里捏一捏小脸:“都点啦,到了那里就有的吃,”又转头对明诚说,“阿诚也喜欢吃红烧划水,你们两个一人一份。不许再抢了啊。” 两个小的满口答应,你推我拽地上楼换衣服去了。 明楼等他们都走了,微微笑着踱到姐姐身后给她捏肩:“我也爱吃红烧划水,大姐别忘了我那一份。” 明镜伸手拍在他手背上,好笑地说:“你跟他们争什么,少不了你的。” “我就知道大姐对我最好了。” 明楼顺势揽住她晃了晃,他比明镜高出半个头,脸颊蹭在她新烫的卷发上,神色举止都是少有的亲昵。明镜被他半真半假的撒娇逗乐了,再拍一下他的胳膊,催他去换衣服。 tbc夏日1930(三) 1930年,明楼26岁,阿诚17岁,明台12岁。 (三) 明台一进包间就喊热,扎下马步迎着风扇一通猛吹。明镜笑他像开了锁的猴儿,刚才和唐先生问候时的乖巧劲儿全不见。 窗外晚霞四起,房间两面临水,雕花窗敞开,不时有微风淌过。明诚短袖长裤不觉得热,明楼定力更好,换了一件质地凉爽的衬衫,依旧长袖及腕。他这身淡然气度让唐先生也不禁多看两眼,言谈间是明明白白的欣赏,还有未宣之于口的遗憾。 唐裕年比明镜稍长几岁,同是一家丝绸厂的股东,又在商会共事,两人有几分交情。他的胞妹唐九小姐下月在理查饭店举办婚宴,明镜昨天刚收到请柬,今晚就在乐圃阆茶楼巧遇他,忙不迭地上前恭贺。唐裕年原本有意撮合明楼和亲妹子,然而唐九小姐眼高于顶,千挑万选找了一个靠关系在海关捞了份闲职的夫婿。得知明楼即将去财政部任职,唐裕年嘴上连声称赞后生可畏年轻有为,心里直怨妹子睁眼瞎。 明楼揣着明白装糊涂,跟在姐姐后面道声恭喜。他二十六七岁,英姿勃发,谈吐又稳重,叫人见了就心生好感,身边两个弟弟年纪虽小,也都清俊乖巧。这一家子走进饭店,大堂的灯光似乎也更亮了些。 明镜点的菜都上了桌,浓油赤酱,咸香四溢,最合明楼口味。明镜看一眼弟弟消瘦的脸颊就叹一声,筷子一起一落,明楼碗里的菜又高出一头。明台也凑热闹,往大哥碗里添了一块胡萝卜。那是明镜夹给他的,他顶讨厌胡萝卜那股怪味。 见明镜往他这里看,明台缩了缩脖子,忙说大哥喝汤,另一边明诚已经端了汤碗放在明楼面前。冬瓜老鸭汤装在大瓦罐里,碧绿清亮。明诚知道明楼不爱吃鸭肉,只挑冬瓜和瑶柱盛了满满一碗。 明楼看着堆得冒尖的汤碗失笑:“我在外面也不是没饭吃,哪里至于这样。倒是你们两个得多吃点。” “我们吃得可多了,一天五顿。”明台豪爽地亮出五根手指,无比骄傲。 明诚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周妈妈有时候会给我们做宵夜。” 他和明台都是半大小子,食量惊人。有次明镜亲眼见到他们凑在一起,一顿饭吃了七块红烧大排十只虎皮蛋,吓得让周妈妈端走盘子,不许他们这么毫无章法地猛吃。结果,半夜明台活活地饿醒了,惨兮兮地来挠明诚的门。明诚下楼煮了两大碗面,一人一块排骨才算吃饱了。 明镜笑着看他们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心里暖融融地熨帖得不得了。明楼的工作有了定数,不用再出差奔波。南京和上海离得不算远,来去也方便,天气和饭食口味都和家里差不多,明楼也能习惯。她兜兜转转想了许多,视线落在弟弟线条利落的侧脸上,忽而又蹙起眉头。 趁明诚明台分神吃饭的当儿,她轻声问明楼:“你这两年有没有认识什么女孩子?” 明楼笑着摇一摇头,没有说话。明镜拿不准他的意思又追着问,不给他打岔的机会。 明楼只好开口,脸上仍是带着笑:“大姐,我前段时间工作忙,别的事都顾不上。” “那你总是见过几个的吧。唐家那位不提也罢,严家和杨家的千金,还有上次在明堂哥家里认识的荣家三小姐,有没有和她们再联系过?” “没有。”这次明楼答得很干脆。 他夹了一筷子菜,又舀一勺汤喝,看样子是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明台的视线已经在他们之间打了几个来回,见大姐似乎对大哥的回答很不满意,便自告奋勇地抢答:“上次我们看到……” 话没说完,明诚的筷子忽地从眼前掠过,他追着筷子尖上的红烧肉喊起来:“阿诚哥,那是我的红烧肉!” 明诚恍若未闻,肉到嘴边一口吞下,舌尖一卷把嘴角溢出的油汪汪的酱汁也舔干净,留给明台一只空盘子。 “我的肉……”明台心碎得几乎掉下泪来。 “要吃就再点,哭什么。”明镜温言哄他,吩咐服务生再上一份。 明台那点泪意本就是假戏多过真情,听到还有肉吃又抖擞精神,吸吸鼻子大声说:“都是我的,你们谁都不许吃!” “好,都是你的。其他人呀都不准吃,听到没有?”明镜眼含笑意扫过两个大的,满意地看到他们点头,转头又问他,“你刚才说看到什么?” 明诚心里一跳。他没想到大姐会追问下去,有心想打岔,嘴里含了饭菜还没咽下去,急得抄起茶杯猛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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