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幻想著种种可能性,站在门前,整了整衣领,抹了把头发,确保自己的外表不会出任何问题,接著按下门铃。
门铃响了一会儿。关夜北按捺住紧张又激动的心情,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人来开门。
难道没人在家?
他微微有些失望,但还是不死心地又按了一次门铃。这回门里传来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ldo;谁啊谁啊!等一下!&rdo;接著是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来到门前,门锁发出&ldo;哢嚓&rdo;一声响。关夜北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双手背在背後,神经质地绞著自己的手指,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
门开了,一个头发蓬乱、眼睛肿胀的陌生女人用警惕的目光打量著关夜北,冷漠地说:&ldo;我家不订报纸。&rdo;
这句欢迎词可不在关夜北想象的情况之中。他因为这出乎意料的场景而愣了愣,&ldo;呃……我不是订报纸的……&rdo;
&ldo;我们家也不买保险。&rdo;
&ldo;我……我也不是卖保险的。&rdo;
女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想关上门,但是关夜北用脚死死抵住门,不让她如愿。&ldo;请问这里是关晨南先生家吗?&rdo;
女人警戒地後退了一步:&ldo;你找他?你是什麽人?&rdo;
&ldo;我……我是他的……&rdo;
关夜北刚想说&ldo;我是他的亲戚&rdo;,便听见一个嘶哑的男声从房间里传出来:&ldo;谁啊!是推销员就赶走!&rdo;
女人回头嚷道:&ldo;是来找你的!我不认识!&rdo;说罢,朝关夜北撇了个不屑的白眼。
一个穿著邋遢的中年男子出现在玄关。他眼睛里布满血丝,看人的眼神都阴测测的,嘴里叼著根烟,身上还散发著浓浓的酒气。他粗鲁地推开女人,走到关夜北面前,先是戒备而疑惑地打量著他,仿佛在思索什麽,接著,他露出恍然大悟甚至於大惊失色的表情。
&ldo;是……是你……&rdo;
女人问:&ldo;谁啊?是你同事?&rdo;
男人推了她一把:&ldo;闭嘴!滚回屋里去!没你们娘们的事!&rdo;
女人骂骂咧咧地进了屋,关夜北听见她冲不知什麽人吼了一声:&ldo;看什麽看!别看!回屋做作业去!&rdo;
男人把烟夹在手里,挥了挥,青蓝色的烟雾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圈。&ldo;进来说话。&rdo;
关夜北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换鞋,但是男人没有给他准备拖鞋,也没有对他穿著皮鞋走进自己家里发表任何不满,於是关夜北就这样走进去了,不忘带上门。
玄关连接著客厅,客厅的南边是两间不大的卧室,北边和西边分别是厨房和厕所。这些房间加起来的面积恐怕还不满六十平米,对一个要求不高的三口之家来说或许刚刚好,如果再加上一人就显得局促了。
客厅里乱作一团,看起来好像遭遇了入室抢劫一般,桌上堆著小山似的脏碗碟,如果不是因为天气渐寒,旁边肯定会有苍蝇在嗡嗡盘旋。沙发上堆满了不知是干净还是不干净的衣物,沙发巾一般盖在沙发上,一半拖到地上,看上去这一部分的面积还会继续增加。沙发前面是一张黑色的茶几,上面放了一盘正在日渐腐烂的水果,和几本翻得封面都快掉下来的杂志。地板看起来很久没有打扫过了,掉落的头发、灰尘和脚印随处可见,就连关夜北这种对卫生不是很执著的人都恨不得拿起扫把帮忙扫一扫。两间卧室大门紧闭,关夜北猜想那女人就在其中一间里。
最吸引关夜北目光的是客厅墙上的两张镶嵌在木相框里的黑白照片。他认得照片里的两个人,是他父母年轻时的样子。两个人都显得意气风发,现在却被封在冷冰冰的玻璃板後面,供人瞻仰。
&ldo;这……这是……&rdo;关夜北一时语塞。他转向领他进屋的男人──就算过了二十年,相貌与当年的少年已经大不相同,但关夜北依旧能认出对方就是他的亲弟弟关晨南──颤抖地问道:&ldo;爸妈已经……过世了?&rdo;
外表比兄长苍老了二十岁的关晨南露出一个讥诮的微笑:&ldo;怎麽?你不知道吗?早死啦,三四年前的事了。&rdo;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沙发发出了一声令人不愉快的呻吟),把手里的烟碾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
关夜北手足无措地站著,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坐在弟弟的旁边,还是另找一把椅子。关晨南也没有招呼他,只是自顾自地低著头,盯著烟灰缸里的灰烬和烟蒂,好像它们才是自己的亲哥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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