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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顾景星在护国军先锋营,常年昼伏夜出,目力极佳,视线落在那漆黑花景时,立时便瞧出了蹊跷。

他屏退了在场诸人,提步轻往花圃去,脚步声慢慢临近,不知是谁的心跳声扑通。

那海棠花下依约一线素粉色的发带,顾景星在花圃前站定,问出声:&ldo;出来。

&rdo;

花树下一动不动,半分动静都没有,顾景星一步跨过,轻轻牵起地上那根纤细的发带,拽了一拽。

于是,树后呼啦啦地站起了两个小姑娘,盛玢手里的提灯扬起来,往二人面上照过去,一霎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伏在地不敢言声。

顾景星不动声色地接过灯,扬起来,眼前两人,面上左一块右一块的,全是乌黑,像是被烟熏过三天两夜,头发俱是乱蓬蓬的,有如两只炸飞了的鸟。

是镇国公主江乘月,自己镇北侯府的大姑娘苏元善。

顾景星无言以对,沉默了一下,正待开口,忽又见一旁的树下,又呼啦啦站起了一个小宫娥,一个小内官。

两个小姑娘形容实在狼藉,在看到顾景星的那一刻,乘月眨巴眨巴大眼睛,碧清湖里滚出两只斗大的泪珠,紧接着泪水就决了堤,一路摧枯拉朽地冲刷过乌黑的面庞。

&ldo;你……呜哇……呜哇哇啦哇啦哇啦……&rdo;都说不怎么哭的人常常有巨大的能量,举起来就惊天动地的,乘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手比划着,口中说的话就呜哇哇的,让人一句也听不懂。

小女儿哭的呜哇哇的样子实在可怜可爱至极,顾景星蹙起眉,在她停下来的间隙,向一旁同样陪着小声啜泣的苏元善,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苏元善何等聪慧,一瞬就明白了,忙收起了泪,仰头同顾景星翻译。

&ldo;只是想去加个锁……没想干坏事……&rdo;

顾景星明白了,乘月又唔哇哇地哭起来,说了一长串话。

&ldo;锁眼对不上,拿小烛灯去照,不小心点了窗纸……&rdo;苏元善翻译着,也觉得委屈害怕起来,翻译到一半儿也哭起来。

元善哭出声,乘月益发悲恸,月影下,顾景星的好看眼眉微蹙,一定是觉得她此时的样子很好笑。

&ldo;你……呜哇呜哇……&rdo;惹祸后的害怕与在顾景星面前丢脸的情绪翻山倒海的涌来,乘月悲恸欲绝,又呜哇呜哇地说了一长串,接着推开顾景星,捂着脸哭着跑走了。

顾景星被推开,原地晃动一下,苏元善喊了一声雪兔儿追上去,还不忘悲痛欲绝地翻译:&ldo;公主说,她现在一定像只炸飞的鸟,全叫你看见了,她不想活了。

&rdo;

两个小姑娘一前一后地跑走了,顾景星扶额,垂睫吩咐盛玢:&ldo;今夜之事,缄口。

&rdo;

他说罢,脚步轻动,旋身而出,不过几步,便追上了乘月,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

乘月双手捂着脸,只觉得丢脸丢大了,不肯转过身。

&ldo;好端端地,做什么要到宫里当差……&rdo;乘月这回说话声虽还带着些许委屈,好在能使人听清楚了,她呜呜咽咽,啜泣着抱怨,&ldo;我一向老实巴交,从不惹事生非,偏偏叫你瞧见了我放火烧房子……&rdo;

小女儿的声音在寂夜里尤显稚软,周遭传来飒飒脚步声,有巡视的侍卫队走来,见到守在一边的盛玢,便都低下头静默无声地离去了。

顾景星轻舒气,耐心问道:&ldo;你的功课没写完?&rdo;

乘月被戳中了正在害怕担忧的心事,放下了捂着脸的手,仰头看他,嗯了一声,&ldo;你怎么知道?&rdo;

&ldo;所以想来给南书房加上一道锁,好叫明日上不成课?&rdo;顾景星的眼睛里有几分细微的笑,只将她的想法说出来。

乘月委屈了,大眼睛里又蓄满了泪,她点着头,泪珠从眼眶里掉出来,噼里啪啦。

&ldo;……少师叫抄二十遍《枯树赋》,我原想着看会儿小人书再去抄,后来又想着睡一会儿再写,睡饱了之后,又想着去接元善……后来玩着玩着,天怎么就黑了呢?我和元善一起写啊写,可越写越多,怎么都写不完……&rdo;

于是她就担惊受怕地睡了,到了半夜实在是害怕的睡不着,于是琢磨来琢磨去,打算偷偷去南书房给门加一道枕头锁,好叫明日少师上不成课……

哪知天不遂人愿,烛灯烧了窗纸,她和元善并两个小宫娥内官扑了半天,听见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忙又钻花绕树的藏进了花圃,花枝勾住了头发,才成了眼下这幅炸飞了鸟一般的样子。

顾景星垂睫,看着乘月盛满了泪水的大眼睛,唇畔轻仰。

&ldo;只熏黑了窗棂而已,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rdo;

他往前走,示意乘月与苏元善跟上,一路无言,轻轻将二人送进凤姿宫。

云遮焦急地奔出来,她已然跑了个回合,到处去寻找公主,又不敢大张旗鼓,这一时只急的哭出声来,抱着公主一阵儿落泪。

她领着委屈的公主和垂头丧气的苏元善进了殿,吩咐宫娥为两人沐浴更衣。

乘月被洗干净了套上了寝衣,没精打采地和元善一道走出来,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再想想将才惹下的乱子,再度对即将到来的明天充满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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