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洛州知府以前任过蕖山县的县太爷?”众人都一愣,“那就些微有些问题了。”“梁豹其实不是外人,她是梁文行大人的亲戚,大概是侄子吧。”老妇轻轻叹气,“不然你说他一个外乡官员,怎么那么熟悉本地的风俗呢?”众人面面相觑——果然梁豹有问题么!“能否说清楚些?”老婆子想了想,从袖兜里头拿出了一块锦帕来,放到桌上。众人将锦帕打开一眼,就见里头一卷破羊皮,上面歪歪扭扭画了很多图画。“这是何物?”赵普不解。“哦!”白玉堂想起来了,“那日在马腹祠堂,我也曾经见过,还画下来了。”说着,从衣袖之中拿出了一张图纸来,和那羊皮图上的花纹一对比,感觉差不多。“对啊,差点忘了。”展昭也想了起来,“早想让公孙看看了。”公孙将图纸拿过去与羊皮对比了一下,看着莫名觉得眼熟。“我认得!”这时候,从屋顶上,紫影突然窜了下来。“你认得?”众人都莫名看他。“这是练把戏的杂耍班子画的图!”紫影笑眯眯道,“我爱看那个,认得好多杂耍班的班主。上次营里不是请了好几个杂耍班子来表演,给将士们解闷么?我跟他们混熟了,他们画了一些类似的图给我们看,说这是天下杂耍班子卖艺人通用的一种暗号。”“暗号?”赵普不明白,心说连杂耍还要用暗号呢?“嗯……我也听说过。”公孙点头,“杂耍起源于民间的戏法,前朝有一年国丧,皇帝下令天下一年之内不得玩笑戏耍。杂耍班是靠逗人取乐维生的,这样便失去了活路!于是大量的杂耍班子搬到了山间不为人知之处,彼此之间秘密往来,通信就用这种古怪图形代替文字,以免被人抓住把柄,虽然后来禁令解除了,可这种文字很方便,一次一直沿用至今。”“这位先生,见识广博啊。”老妇人笑了笑,对众人点头,“没错,这就是杂耍班里头的人用来彼此联络时候,用的文字。”“那几个小乞丐,莫非是因为看了这些文字而死么?”展昭猜测。“小乞丐怎么死的,老婆子我不知道,不过我能告诉你们……当年,有一个杂耍班途径蕖山县,在这里表演,其中压轴的表演,叫做鲛人舞。”“鲛人?”公孙皱眉,“海人鱼么?”“蕖山县的几个富户,与县令见了那鲛人美艳动人,一条鱼尾栩栩如生,就问了杂耍班的班主,这是怎么来的。班主告诉了他一个老法儿,怎么做海人鱼。众人听到这里都忍不住吸了口凉风……又想起了公孙那日说的,那种用残害幼童的方法,做出来的海人鱼。“刚刚我也说了,当年蕖山县很穷困,女娃儿都被遗弃,因为养不起。于是梁县令就想出了个恶毒的招来。”老婆子说到这里,脸色微微变了变,“她们在伊水边圈起了一片水域,将女孩儿们做成假鲛人,放在水里养。因为怕被沿岸百姓发现,就将古时候马腹的传说添油加醋说出来,吓唬当地百姓,什么南北不同啊,欺负弱者的死啊……都是骗人的。”“马腹,就是之前你们见到过,死在岸边的那种虎纹大鱼而已,偶尔伤人,可说它是神明什么的,那根本就是骗人。”老婆子越说越激动起来。众人早已目瞪口呆,实在难以想象有人可以如此这般的残忍。“他们养海人鱼,想做什么?”展昭良久才问出口。“还能做什么?!拿去卖给大官贵族名流显贵啊!”老妇摇头叹气,“海人鱼不好养,要在水中生活,女娃儿有几个是受得住的?!养活一个海人鱼,起码会死十多个无辜女娃……他们为了让海人鱼尽量真实,还给那些女娃儿们喂了药,让她们只能发出高高的闷闷的声音,就好像海人鱼在唱歌一般。”众人听了,只觉得不寒而栗,简直丧尽天良!梁县令很快靠卖海人鱼或者送海人鱼解释了高官富户,飞黄腾达,升做了知府。他意识到,在这样下去,这事情迟早有一天会被人知晓,影响他的仕途。于是他就命人杀光那些海人鱼,将养鲛人的堤坝推倒,毁灭证据。不过老天有眼,他们大开杀戒那天,正好百年一遇的山洪从山上倾泻下来冲毁了堤坝,也冲毁了一切证据。众人都觉得心头堵得慌,便宜了那恶贼!“对了,你们可曾见过一个瘸脚的疯老头?”老妇突然问,“是衙门捕快。”展昭和白玉堂立刻想了起来。“他就是当年那个杂耍班的班主。”老妇说。“哦!”展昭瞪恍然大悟,难怪那么激动了……“他当年做什么了?”赵普问。“这人一直后悔,他告诉了梁县令如何制作海人鱼,原本是贪财,以为梁县令自己喜欢,做一条也就算了,实在是没想到那些人没有人性啊,做了那么多当年蕖山县几乎不见女娃。他们还逼迫他去教导那些海人鱼,那个养海人鱼的地方根本就是人间地狱,活人谁受得了啊……”老妇说到这里,忍不住潸然泪下,那班主几次三番想逃,后来被打断了腿,留在县衙门里面,他装疯卖傻才活到今天。而这些东西……就是他当年写的,他不敢光明正大写成文字,怕被人认出来,所以偷偷摸摸写成了这种暗号符号。”在场众人都非常气愤,公孙庆幸将小四子和小良子打发进房里去了,没让孩子听到这耸人听闻的恶行。白玉堂只觉得,自己估计这几天都不用吃饭了。“这事情本来也平息了,过去了很多年,直到某一天,小猴子跑来告诉我说,他在地宫里头遇到了一个好朋友,叫小红。”老妇人说着,笑得和蔼了些,“我跟着小猴子去看,当时真是吓死我了,我以为是那些海人鱼的魂魄,因为小红体型太大了!”白玉堂一下子就明白过来,点头,“的确,两个人那么大!”“我看到的时候,她可有四五个人那么大呢。”众人都一愣,茫然——怎么着海人鱼还能忽大忽小不成?“那是因为你没有走近,你看到的根本不是小红本尊,而是透过地宫里的琉璃镜子,折射出来的影响。”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还以为真的见鬼了呢!“小红就是当年众多人鱼之中的一条,她竟然活了下来,而且一直在伊水河里头,从洞中进入了古墓,可能是因为长年不敢出来见光,或者长年在水中生活,她竟然没有老。”“有这种事?”公孙连呼惊奇。“那之前的乞丐和这一任的县太爷,究竟是怎么死的?”展昭忍不住问。老妇摇了摇头,“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的这任县太爷出生在一个戏班子里头,应该略通那种戏班的文字。那些小乞丐,白天都是外乡来的小地痞,晚上住在马副祠里头,他们有时候假扮乞丐行讨,有时候又会入户盗窃。有一天,小乞丐们突然就死了,而县太爷情人天音梁知府看起来年岁不小了,人很干练,大概是因为渔民出生自幼生活在河上,看起来,有一股文人少有的恨戾。白玉堂细细打量了他一下,发现此人眼底泛青,褶皱都集中在眉间,额头却是光洁,知道这定是个长年发愁却少有舒心的人。“大人,这位就是开封府的展大人。”梁豹给梁知府引见,“这位是王朝,这位是……”赵普挑挑眉,“赵虎。”公孙差点笑出声来,倒是,赵虎赵普,还真分不清楚。“……哦。”梁知府混迹官场多年,粗粗打量了一下几人,心中了然,其中有文章!白玉堂不像官,这是个标准的江湖人,另外,他还真没听说过哪个做官的,可以俊美到透着股子邪气,这样的人在官场上太过惹人注目了,是大忌。而赵普则太贵气,这种贵气不是一般普通小官会有的,更不是市井百姓能有的,所以,这人非富即贵!再看公孙和展昭。公孙斯文,那气度神韵,必是大才!也绝非凡夫俗子。梁知府的视线最后在展昭身上停留了下来,皱起眉,若有所思。“梁知府,不知何事前来?”白玉堂见他打量展昭,怕他看出什么破绽或者对展昭不利,开口打断。“哦,梁大人他……”梁豹刚想说两句,却见梁知府突然一摆手,笑了笑,“我左右无事,听说展大人在此,所以过来见一见。久慕展大人大名啊,对包大人我更是倾慕已久,只可惜鄙人官位低微,一直无缘拜会。”公孙和展昭细细体会,梁知府虽然出生地位,但是对官场那一套无疑知根知底,说话谈吐都带着一股子官味的面面俱到。白玉堂和赵普啧是对视了一眼,这梁知府不愧是老奸巨猾,似乎是看出了什么不妥之处,所以话锋一转,看来是想打退堂鼓了。现在展昭他们有两个选择,要么戳穿他,不过可能打草惊蛇,要么……静观其变。众人瞬息之间达到了某种默契——静观其变,现在还不是时候!白玉堂轻轻点了点头,“梁大人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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