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之乱后各藩镇军费由地方自筹，各镇藩帅不论是节度使、观察使还是都防御例兼本道支度使，掌理财政。

因为战乱，各地农户大量逃亡，土地大量兼并在豪强手中，豪强各有凭持，隐匿田亩并不照章纳赋，地方为了筹措供军费对商业税十分重视。

莫可渡镇是河中通向洛阳的一处重要渡口，商旅往来频密，税收十分可观，河阳节度使唯恐走私漏税而专设军镇守备。

渡口建在镇南一座孤立的小岛上，有木桥与河岸连接，税吏在桥头设置税卡，对过往行旅商贩盘查课税，行旅按人头缴纳&ldo;补桥税&rdo;，商贩按所携货物价值纳税，军镇派兵在桥头执勤，既震慑商旅闹事，对税吏也有监督的权力，防止其营私舞弊。

第011章人家的事你不要乱打听

已是深秋季节，愿意跑远途的船不多，一连寻了几天都没能找到合适的船。

这天李茂又去碰运气，恰有一艘从滑州来的货船卸了货却没能揽到回程的生意，船主正着急，听说李茂找船，便主动过来搭讪。

李茂见那船虽然破旧，船舱也脏兮兮的，好在地方还轩敞，便让船主将船清洗一遍，按客船折半给价，船主一口答应下来。

找船行下了定钱，正要回旅店，船行的管头叫住他，笑劝道：&ldo;看兄弟是个实诚人，有两句掏心窝子的话不吐不快，雇这么大的船，行李人口不少吧，听我一句劝，去镇里找一个叫王押衙的人通融一下，免得随身行李被桥头税吏当货物征了税，那可就划不来啦。

&rdo;

李茂笑道：&ldo;家兄有朝廷告身，是去曹州上任的朝廷正员官，官员赴任所携的行李还要课税么？&rdo;管头晒笑道：&ldo;自古文武不同班，曹州的官管不了河阳的将，若要省心就去打点，言尽于此，听不听随你。

&rdo;见李茂犹疑，那管头又笑咪咪地说道：&ldo;去时可报我的姓名，多少能行你几分方便。

&rdo;

李茂归来与薛戎说起此事，薛戎道：&ldo;罢了，任他课税去，又能花几个钱？我之所以没走驿站就是不耐烦官场上的迎来送往。

&rdo;话虽如此，李茂却想：&ldo;无非是过去知会一声，出门在外多交个人也不见得是坏事。

&rdo;打定主意，他托店主买了两样礼品，天一擦黑便带上小厮青墨去找那个王押衙。

莫可渡是座军镇，除了驻军，居民并不多，城池很小，只东西一条长街，城内百姓多是军人家属。

入夜后城内实行宵禁，不过驻军都认为兵窝子里防贼实属多此一举，执行起来也就流于形式。

虽已入夜，街上闲逛的人仍然不少。

那位叫王俭的押衙家住在城北的一口池塘畔，门前有三株白杨树，池塘边有柳，柳树叶子早已落光，只余一树柳丝垂落在水面上，树下临水处有块石磨，表面被磨的异常光滑，横放着一根捶衣棒。

这是一座极其普通的庄宅，三楹正房铺着瓦顶，两侧的偏房都是草顶，院墙用土垒成，约五尺高，墙上爬满了枯萎的蔓藤，柴门破败，右下角被狗钻了个洞。

李茂看了周围地势，判断这里就是那位王押衙的家，回头招呼了青墨一声，迈步走到门前，正要叩门，一条土狗忽从狗洞里窜了出来，吓了青墨一大跳，那狗也吓了一大跳，夹着尾巴&ldo;嗖&rdo;地折身从狗洞里钻了回去，顿时站在院子里狂吠起来。

就听得一个粗豪的声音笑骂道：&ldo;软蛋，指着你看门倒好，人没到你先跑了。

&rdo;说时，门开了，一个身材魁梧，长的异常雄壮的身影出现在李茂面前，这人约三十岁左右，一部络腮胡，高鼻深目，肩宽背厚，披了一件火麻布棉袍，腰间系了一条巴掌宽的牛皮带。

李茂料他就是那位王押衙，拱手施礼道：&ldo;敢问可是王押衙么？&rdo;

那汉子打量了李茂，抬手回答：&ldo;正是俺老王，足下怎么称呼？&rdo;李茂报了姓名和身份，那汉道：&ldo;屋里请。

&rdo;让进李茂和青墨，朝内堂喊了声：&ldo;有客来，上茶。

&rdo;堂内有人应了声，走出来一个穿细麻布裙的女人，约莫二十岁，长的白净秀气，身材单薄娇小。

和李茂见了礼，便低着头去灶下备茶，王俭引李茂堂上坐，问了来由，却笑道：&ldo;休听那老儿胡咧咧，尊兄是朝廷命官，所携又是随身行李，怎敢课税？他欺你是外地人，哄你出钱来孝敬俺们，好让俺们落他个人情。

&rdo;说罢闷闷一叹，道：&ldo;这伙人常勾结盐枭夹带私盐，恐俺们查禁，就花钱来堵俺们的嘴，先前他送过几回礼来，都被俺打了出去，如今就又变了花样哄你们，左右是要把俺拉下水呀。

&rdo;

这汉子重重一叹：&ldo;唉，想俺昔日在凤翔与吐蕃人血战，枪林箭雨里冲杀，是何等的快活！

斩敌立功，尚书抬举，放了俺这个差事，都说好，好在趁钱容易，可俺王俭是那等见钱眼开的人吗，憋气，真他娘的憋气！

&rdo;

王俭一边说憋气一边猛捶桌案，这是一张胡桌，与后世的八仙桌有些类似，也不知是什么木料制作，吃王俭这两拳后竟吱吱呀呀的一阵怪响，似要解体。

三言两语加这顿拳头，让李茂对这个粗豪的汉子顿生好感，他说道：&ldo;在地方为官，须是熟透人情，八面玲珑的人精才能混的长久，似押衙这等方直汉子，回军旅才是归宿。

&rdo;王俭一听，如遇知音，顿时哈哈大笑道：&ldo;说的好，俺早就说俺是块当军吃粮的料，窝在这鸟地方早晚要闷杀俺。

&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