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建中与这座城市更有一重缘分:种家祖籍洛阳,他本人却出生于边地,自幼在陕西,从未亲身到过洛阳。明远则对这座历史名城十分感兴趣,而商英和刚好有一桩生意要谈。三人一致决定,在洛阳城里多逗留一天。种建中在洛阳城中自行游览,只觉得这座名城较之长安,繁华犹胜几分。唯一可惜的是他们来得时节稍早。洛阳牡丹冠绝天下,此时却还未到花期,种建中不能一睹全貌,稍觉遗憾。然而种建中回到驿馆时,却见到向华正指挥着几名脚夫和伙计,将几盆盆栽的洛阳牡丹往驿馆里抬。种建中:小远你这是……明远刚好走出来,看见种建中惊愕的表情,顿时笑着招呼:“彝叔,你看我挑的这几本牡丹怎么样?20贯一本,价格还算适中……”明远挑选的这几本“国色天香”,都还未到花季,虽能看见骨朵儿打在枝头,可种建中又能评价出个什么,只能哑口无言,在一旁心算着:20贯一本,也就是两万钱一盆……但明远买的还不止这些。片刻后,又有两个脚夫从外面抬了四扇陈旧的门板进来。门板上依稀能看见正反两面都绘着图像,似乎是菩萨,又好像是天王。种建中:小远你又买了什么?明远却喜孜孜地向种建中显摆:“这是我淘来的吴道子真迹。这本长安城藏经阁的门板,在广明之乱中被偷偷送出长安城,之前一直藏在洛阳城外一间僧舍里……师兄,来,你看这上头的雄放笔墨,这是吴带当风呢1……”种建中脸色微变,只在心里暗暗计算,这四扇门板究竟要多少钱。果然,只听明远报出价格:“五百贯就得来了,真是好划算……”种建中心算出五百贯就相当于是五十万钱的时候,几乎眼前一黑。五十万钱,能够供一支骑兵队的坐骑吃一个月的上等草料和豆饼,也可以为整支队伍配备全套硬弓、羽箭,和最基本的皮制软甲。谁知明远还在嗦嗦地说下去:“还有不少颜真卿真迹的摹本和拓本,一张卫夫人的真迹,几件古器,几件古画……原本以为这一趟路程上花不到一千贯的,现在看来,可以了……”一时间种建中心潮起伏,在袖中攥紧了拳头,咬着牙没能说出话。明远瞅瞅他,笑道:“咦,种师兄,你这是怎么了?”种建中顿时泄了气明远花的是自己的钱,人家一没偷,二没抢,花的都是自家挣来的银钱,自己可没有道理因为西北边军军费短缺,时常跟上头打饥荒,就将心头的郁闷转到明远头上。于是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小远啊,你还真的挺能花钱的呀!”刚刚叹出这口气,种建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只听明远笑着回答:“那可不?”种建中此刻已经抬起头,微眯着眼盯着明远。他嘴角的笑容有点诡异,而眼神则有点危险。“既然这样,我们何不约定,你每花出去一万钱,师兄就带你练一次箭如何?”明远脸上的笑容倏忽不见。他吃惊地微张着嘴,什么话也说不出。一万钱,就是10贯。他每花10贯就要练一次箭?然而,确实,按照这个时空里尊师重道的标准,种建中作为师兄,确实是有资格在“学业”上指点指点明远的。“君子六艺嘛,先生日常提点的。”种建中望着明远脸上神情的变化,突然感觉到很开心。能借着练箭,让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师弟收敛收敛玩心,应该是一桩好事……好玩的事。种建中这么想着。于是,百万贯过了洛阳,沿官道向东京汴梁行去,越走越是人烟阜盛,街市繁华。待到了汴京城外,明远竟分不清到底是置身城内还是城外。街道两边密密麻麻的都是商铺与民宅,街道上的行人与车辆络绎不绝,根本看不见城墙在哪里。好在队伍中有商英和在,这位同行的商人来过汴京城几次,知道这座城池向来如此。一行人便耐着性子向前,果然,走了许久,方才见到一座几乎被民宅完全掩盖的外城城门。在门口,一行人被税卡拦住,缴了驻税。明远:果然,税吏虽迟但到。当然他不关心交税的事,毕竟有的是钱缴税。但是大宋商税之重他也看在眼里。在这样沉重的税赋之下,宋朝的行商依旧能往来汴京与全国各处,只能说:这里汇聚了大量的商业需求,人们到京城来做生意,多少还是能有利可图。商税将这个国家在商业与传统农业之间取得某种平衡。进了汴京城,明远和种建中就要与商英和分别了。明远口头客套,说期盼着下次再与商英和同行。这位老实的陕西商人只能哭笑不得地回答:“是……下次出行之前一定先翻过历书,请人算了吉凶再出门。”这个时代的看历书相当于后来的翻黄历商英和这次绝对是被路上的经历吓坏了。这时陈三已经和那些后来雇佣的朴实伴当谈好,等商英和卖完货物,在汴京本地采购完准备回陕西的时候,再联系他们,一起返乡。明远则在心里暗想:其实他也可以考虑,组织一个“镖局”“镖行”之类的机构,专门为来往各地的商旅提供基本的安保服务应该会有旺盛的需求。只不过他现在没有人手来操持此事,只能先把主意放在一边,留待以后。一时间双方告别。明远带着向华,望向种建中。“种师兄……”他想要问种建中有何打算。种建中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跟我来。”于是,明远一行人跟着种建中,穿过汴京城内拥挤的街道,一路向东,先进了内城,再折向南。行了一段,眼前赫然是一座驿馆。这座驿馆占地极广,屋宇连绵不绝,一看就是座高等级,高规格的高档驿馆。驿馆前往来的人员也都吐属文雅,行动有礼,多数穿着文士衫。明远甚至还看见了一两个身穿青袍的低等级官员。看起来这座驿馆专门接待北宋的国家公务人员,明远的“钞能力”到了这里,再也没有发挥的余地钱,终于不是万能的了。他一个穿着光鲜的小郎君,站在驿馆门口半晌,愣是没有人理会。这也难怪,走在汴京城中的人大多衣着鲜亮,冠带巍峨。明远走在人群中,最多相貌比他人更出众些,其余并不比这座城市里的平民更光鲜多少。反倒是种建中胸有成竹,找来一名驿卒,递出驿券,并特别交代了两句。明远依稀听他是说了一个人的名字。那驿卒一听便去了。不多时,一个黑脸膛、生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了出来。他穿着驿丞的服饰,大步流星地走来,见了种建中,免不了上下打量一番,才赶忙上前,豪迈地张开双臂,用力拍拍种建中的肩膀,大声笑道:“十七哥,几年未见,已经长这么大了……”明远听他言语里陕西乡音难改,马上明白了:这应当是种家故旧,在京中做了驿丞。只是为什么种家故旧会到京中来做一名寻常吏员,应当是另一个故事了。他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这边还在叙旧。明远听见那名驿丞兴奋地答道:“……五郎的信早就收到了,一直盼着你来……清净的院子?自然是早就给你留了。”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啊!明远仰着头想。却不防种建中突然指了指明远:“李叔,这是我师弟,一同拜在横渠门下的。今次上京来既是寻父,也是为了读书。李叔将他安排在我院里便是,反正我一人也住不了偌大的院子。”李驿丞听说明远是横渠弟子,连忙过来见礼。可见但凡陕西人,无论在哪里,都是敬重张载门生的。这下终于轮到明远沾种建中的“光”,入住了京中最大的一间官方驿馆。这为明远解决了好大的麻烦。他原本打算随便找一间客栈住下,一面寻访“渣爹”明高义,一面准备在汴京城里置产。试验方为他安排的剧本,应当是“寻亲不见”,他千里迢迢赶到汴京,却发现与渣爹错过了,学籍也被人挤掉了。但是渣爹会留给他一笔钱,好让他在这汴京城里继续他的“花钱大业”。现在他却不必单独出外找客栈住下,而是能与种建中一起,住在京中最大的驿馆里。人身安全得到了强有力的保证,还能在此打听到各种各样的消息。唯有“免费”这件事,令明远有点不满意,他明明应该每天为此支付上一笔丰厚费用的。李驿丞恭恭敬敬将两人迎进驿馆,带他们去了驿馆里距离街道最远的一座小院。李驿丞将明远和种建中引至院中,便匆匆告辞,他另外有事要忙。这时,种建中才有机会向明远解释:这位李驿丞原本也是陕西人,曾是种谔(也就是他口中的种五郎)麾下的将领。后来因“贻误战机”获罪,被种谔千方百计营救下来,赶到京中,想要为自己洗刷冤屈,最终却心灰意冷,甘心在京中做了个小小的驿丞。明远听完了这个“故事”,又转脸看看种建中,想知道李驿丞的“心灰意冷”,是不是同样发生在种建中的身上。但种建中在他的目光注视下,直接移开了眼光,上下打量着李驿丞为他们安排的地方,啧啧称赞:“还真没住过这样雅致的院子。”明远深以为然。这甚至不是寻常驿馆里的上房,而是一座独门独户的院子。院内房舍呈工字形,正中是会客的厅堂,东西各是两座面阔三间的瓦房,分别做成了卧室、书房和浴室。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艾玛,我好像是荣妃啊 我拐跑了冤种王爷的白月光 影帝的圈宠喵妻 夏邱未至 信息素依赖症 最后的半本笔记 满城尽是黄巾军 公子他霁月光风 崩了剧情后,系统跟我解绑了 我的武则天 灵怪非邪 戏精与歌星[系统] 回到过去来恋爱[系统] 织田作总是被误解 重生和珅之不走寻常路 黑粉食用指南 (诛仙同人)诛仙启·缘gl 名门长女 都市异闻录 我家夫君太凶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