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笑着点点头,小僮撒腿便跑,过了一会儿,便有两名侍从过来,抬了一幅屏风,正正地拦在明远面前。什么?隔着屏风也能将竹矢投入壶中吗?旁人都是既吃惊又兴奋的表情,唯有曾子幸在一旁将牙咬得格格直响。明远隔着屏风,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对面铜壶的方位,而且他需要将竹矢扔得很高,才能让竹矢顺利落入铜壶的壶口或者壶耳中。明远却举重若轻,随手将最后一枚竹矢向空中高高一扔。竹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随即传来“铮”的一声。一定是掷中了,明远自己却不知道是掷中了左耳、壶口,还是右耳。然而观众们都坐在屏风对面,见状全部欢呼起来。不需要绕过屏风,只需要听声音,明远就能断定,他这一枚竹矢又是投得精准无比。果然,侍从将屏风移开,只见铜壶左耳中,整整齐齐扎着四枚竹矢。小僮连忙又数出两枚竹筹,将八枚竹筹递到明远身边,还免不了惊叹着喊了一嗓子:“胜啦!明小官人胜啦!”这小僮惯常侍候投壶,但估计也没有见过这样精彩的比拼。这一声感叹是油然而发。明远身边的曾子幸顿时脸如死灰,没想到自己贸然挑战,竟然遇上明远,不仅场子没找回来,自己以前身为“投壶高手”的脸面,却全砸进这一场里了。他不怪自己技不如人,反而暗暗怨恨明远故意“藏拙”,让自己轻视了对方。“什么小官人?他哪来的官身,凭什么被叫官人?”按说,男子有官职在身,才应该被称作“官人”,但如今在市井小民之中,谁还管得了那许多,不过见是有头有脸的,便“官人”“员外”的胡乱称呼。曾子幸当即来到明远面前。明远真心实意地冲他拱手行礼:“曾兄,承让了。”不得不说,这曾子幸在投壶上确实很厉害,如果明远没有“百发百中”卡,也绝无可能比过他。谁知曾子幸将明远的这种态度当做了挑衅,似笑非笑地望着明远:“明兄投壶上颇有心得,不知在捶丸上可擅长?”捶丸?明远的表情片刻间有些茫然。曾子幸看清了明远的表情,顿时觉得有了挫败明远的希望,当下力邀明远,要和他一道前往“捶丸”场。明远却陡然间想起了什么他记起自己在本时空的拍卖会上曾经见过一幅古画,好像叫做……《捶丸图》。是的,就叫《捶丸图》!明远还记得,那幅画上绘着两名朱袍男子,各握一枚球杖,一人俯身做击球的姿态,另一人则注视着前方地上的球穴。当时拍卖组织者为这幅画设计的宣传语正是“中国于千年以前已有高度发达的高尔夫球运动”。明远一想到这里,一颗心顿时放下。须知,他在自己的本来时空,曾经是高尔夫球场的常客,果岭券至少两年起购。当年他名下的财产一夕荡尽之后,他所在的俱乐部还挺仗义,曾经邀请他去做高尔夫球教练,虽然不能重得富贵,但温饱也是无虞的。而现在,就算是捶丸与现代高尔夫球的规则不同,明远也还有一张“百发百中”的道具卡。然而这一切明远却都没有表现出来,他一面被曾子幸拉着去捶丸场地,一面回头去寻找薛绍彭的身影。对朋友忠心耿耿的薛绍彭立即快步赶上来,简要向明远介绍起“捶丸”。“远之可千万别小瞧了乐游原上这片‘捶丸’的场地。这片捶丸场可是长安城附近首屈一指,最复杂的……”“地形有平者、有凸者、有凹者、有峻者、有仰者、有阻者、有妨者、有迎者、有里者、有外者1……”“场地上总有无数阻碍,远之一定要用球杆将那小丸打入球窝中,打入即得筹,一局下来,得筹多者胜。”按照薛绍彭所说的,这“捶丸”的场地乃是捡了乐游原上一片广阔土地,按照天然地势修建。球场上,不平的坡称峻,坡的上面称仰,前面有隔的称阻,后面有碍的称妨,能反射球的称迎,左高的称里,右高的称外1……总之设置了各种各样的障碍,就是为了阻碍球手将牛角制成的“丸”捶入地面上挖出的小洞“球窝”中。这就是古代中国的“捶丸”,已经颇具现代高尔夫球运动的形态。明远一面听,一面已经将球童(侍者)递过来的球杆接在手中,顺势在手中挥了挥,瞬间只觉得重量长短,无一不趁手。至此,“捶丸”对他来说已经再无秘密可言,相应的,曾子幸和他的比赛,应该也再没有任何悬念。十万贯“捶丸”场上,待到两人较量还未完全,曾子幸已是面如土色。万万没想到,明远投壶出色,捶丸也玩得没有任何问题。可以这么说,只要在能看得见球穴的范围内,明远都能一杆进洞,而且神态身形潇洒,宛若谪仙。这一手“捶丸”绝技看得众子弟们心潮起伏,叫好声连绵不绝。而曾子幸则悔不当初,就不该找明远比赛对方如此擅长的这两项的……可若要比别的,他又不怎么会。而明远在投壶场和捶丸场上的丰姿却给所有人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此前还未经薛绍彭介绍认识明远的,多有上来自我介绍的。之前已经认识明远的,也有不少再次上来打招呼,希望能够与明远“多熟络熟络”。最后便是一群人热热闹闹地簇拥着明远,向露天宴席处走去。在那里早已摆上了丰盛的大宴,临时摆放的条桌上是各色鲜果和糕饼。混合着香料味道的烤肉香气正源源不断地随风飘来。明远却突然停下脚步:“听”“这是怎么了?”他似乎感受到了脚下大地的震颤,随后便听见了马蹄声。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眼看着一人一骑沿着道路疾驰而来,身后腾起一道明显的烟尘。这急促蹄声带来的紧张感与乐游原上冶游饮宴的气氛格格不入,甚至令人心中蒙上一层不祥的预感。这一人一骑靠近这些正在的饮宴的年轻人们,丝毫未停,转眼就要从他们身边掠过。突然,那马蹄声突然一乱。只见那匹马儿踉跄了几步,竟在道中轰然倒地。“那是驿马!”站在明远身边的薛绍彭突然喃喃地道。明远则皱起了眉头。……驿马?马上的骑士身手矫捷,在马匹倒地之前已经离鞍,此刻一跃下马,狂奔两步,见到这边人多,顿时手持令牌,高声喊道:“党项人犯边,延路已燃烽火,急报需进京兆府……何人借我一匹马?”党项人……犯边?烽火?原本还在乐游原上欢喜玩闹的年轻人,顿时全部安静下来,宛若被兜头浇了一瓢冷水。但烽火点燃这么大的事,谁都不敢耽搁。立即有人牵了一匹马给那传讯的骑士,看着他上马飞身离去。而在道上翻倒的那匹驿马,此刻正翻倒在地上无力挣扎。有马夫上前照料,但那马匹四肢痉挛,口吐白沫,没过多久,就已倒毙。梁睿和薛绍彭经历了眼前的事,两人脸色都有些发白。可一旦回过神来,梁薛等人都是笑道:“无妨,无妨,关西四路都是精锐……我们这里可是煌煌长安,又不是什么延州、秦州这等边地小城,有甚好怕的?”众人慢慢都回过神来,纷纷露出笑脸。梁睿冲呆若木鸡的乐工们挥挥手,吩咐:“奏乐,奏乐!”片刻后,四平八稳的雅乐重新被奏响。“是啊,边地有精锐们戍卫,朝堂中有相公们坐镇……没什么好担心的。”“来,喝酒,喝酒……”由主办者招呼着,聚在乐游原上的年轻人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杯盏。而明远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悄悄告诉自己:这和我没关系!他就是个到这里时空来花钱,来享乐的看客。战争……离他很遥远。明远随着薛绍彭等人一起,将盛满佳酿的官窑小瓷盅举起,然后送至口边远处,曾子幸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失利”,换了另一群官宦子弟做同伴,正在夸夸其谈“我们京兆府乃是旧朝名都,至于那些边地小城,理它作甚……”微甜而温润的酒浆缓缓流入口腔,然而心头终于还是不舒服。烽火燃起,党项人犯边原来这就是关西的八月。边地百姓刚刚获得一点点勉强可以糊口的收成,转身又要拿起武器,防备游牧民族秋冬季的侵扰。八月了,防秋的时节到了1。偏偏贵介子弟们依旧饮宴玩乐,以此来麻醉自己,欺骗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和自己没关系……这就是北宋,富庶繁盛的北宋,积贫积弱的北宋。人们沉醉在眼前的安逸里,终于丢掉了血性。明远耳中听着觥筹交错之声再度响起,筵席上的伶人聘婷上前,唱起柔和温软的曲子。然而明远却只觉得自己血管里流动着的液体正在发烫,顿时推开座下胡床,迈着大步,走向刚才曾经过箭场。“远之,你怎么了?”薛绍彭发现了朋友的异样,连忙放下酒盏,自后追来。明远却充耳不闻,他心头有两个声音,一个在冷淡地直叙“这关我什么事呢”,另一个则在小声提醒,“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两种态度的冲突令他胸臆间腾起难言的烦闷。他信步来到空无一人的射箭场上,远处是三枚点着红心的箭靶,上面甚至没有任何箭簇扎入的痕迹。这射箭场,只是一个摆设,一个幌子。有它在,就能让那些打着士大夫旗号的世家子弟们更好地玩乐。明远四处看看,见到射箭场畔悬挂着的,都是一石三四斗的硬弓他知道凭自己,完全无法拉开这样的硬弓,就算是他有“百发百中”的道具在,贸然拉弓也只是自取其辱,徒成笑柄而已。可是……依旧想要做点什么。否则这心头的郁闷实在无从宣泄。“1127!”明远突然一声轻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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