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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第1页）

孩儿们说话间，我悄然步入。询儿回头见到我，忙起身上前惊奇道：&ldo;祖姨母怎的来了？&rdo;思儿闻言回头一见是我，亦怯生生行至我面前讷讷道：&ldo;阿母，你……你怎的竟到此？&rdo;

思儿那双极类其父的剪水双瞳，此刻正如同受惊小兽般望向我。我看着她一脸孺慕之情，心下顿时气消了大半，轻叱道：&ldo;你向来稳重，怎的今日这般胡闹？&rdo;

思儿抱着我的手臂娇声道：&ldo;阿母，我看书简中言，昔年贰师将军李广利数次远征大宛，带回一千多匹良马，育于山丹军马场。安上哥哥说今日南山所见马匹大多由大宛马配种而来，思儿好奇，便想跟来瞧瞧这大宛良马的后代是何长相……阿母你怎会来的？&rdo;

我不欲在思儿面前提到金赏，遂道：&ldo;你无须替阿母操心，此次你真是胡来，待你阿翁归来需得让你长点教训。&rdo;思儿闻言低头不敢回话，我转头见只有询儿与张彭祖，未见金安上的身影，便问询儿道：&ldo;金侍中去了何处？&rdo;

&ldo;安上方才输掉一场，正不痛快呢，跑到外面透气去了。&rdo;

一旁的张彭祖闻言，却不屑道：&ldo;那小子只是借此发泄一通，他不忿的是我大兄弱冠之年便得以随征乌桓建功立业，而他那大兄身份煊赫且与主将乃连襟，却向丈人请辞出征，白白错失良机。&rdo;

询儿不以为然：&ldo;赏兄才十六，我的曾祖舅父烈侯，亦在先帝身边侍中多年熟悉政务后方得出征，首战便告捷。&rdo;

&ldo;那是烈侯谨慎，你看景桓侯，就是你的表祖伯父，十七岁便带兵奔袭漠南，勇冠全军。&rdo;彭祖不满道：&ldo;若非阿翁不准，我亦想随长兄出征呢，总比日日在京里对付这课业痛快！&rdo;

我听到询儿与张彭祖竟这般大喇喇说着询儿与卫青和霍去病的关系，忙制止道：&ldo;汝等慎言！&rdo;彭祖闻言吐吐舌头道：&ldo;绛姨，我是见此处只我几人方口无遮拦……彭祖不敢，日后必定慎言。&rdo;我点点头，又轻声安慰张彭祖道：&ldo;你今年才十四，你的中兄亦未出仕，你父亲向来谨慎，定会为你们兄弟妥善安排。&rdo;说话间我忽而听见外间断续传来金赏的话音，虽隔得远，我仍依稀听得似是语涉思儿。我嘱思儿安坐于金府幕篷内不得走动，便循声向金赏那处而去。

待我走近金赏所处，只见他正与一男子说话。我靠近细看，那男子竟是霍云！只听金赏道：&ldo;妇公此次未遣你与内兄同征乌桓，已言你过于骄恣，并令你在家修德。今日你禁足方解，便又要惹事？&rdo;

&ldo;你这尚未及冠的小子，也配教训我？&rdo;霍云抬手欲推金赏，金赏遽然出手制住霍云，沉声喝到：&ldo;你居然敢向我动手？你且仔细！在公我乃堂堂秺侯，天子侍中奉车都尉，于私我亦是你姑父，你再胡闹，我立时绑你回见大将军！&rdo;

&ldo;你这小子如此回护那椒房殿的小小女史，你当我不知……&rdo;霍云回嘴时，忽有浑厚男声传来：&ldo;二位少主，在此所议何事？&rdo;只见近旁行来两位仕人装束的男子，说话的那位头戴法冠，面容端和。我正觉此人眼熟，金赏朝那两人一揖道：&ldo;邴公，任公&rdo;。我恍然想起，说话这人便是询儿刚出生时来博望苑探望长姊与询儿的廷尉监邴吉。亦是他在巫蛊祸起后一直护着冯氏之子，后又在金府替病重的车骑将军金日磾理事，现今于霍光幕府任长史一职。金赏是旧主之子，霍云是现主侄孙，难怪邴吉会赶来给二人解围。

邴吉道：&ldo;仆方才与宣兄行至左近，听到二位似在……切磋，故而冒昧过来一问。&rdo;

我脑里想着邴吉身边的这位&ldo;任宣&rdo;，应是霍光那个时任中郎将羽林卫的二女婿任胜的中弟。只见任宣行至霍云身边朝他笑道：&ldo;仆新得一奇树，栽于家中庭院，君可要移步敝宅一睹为快？&rdo;

霍云转头朝金赏恨道：&ldo;那个女史的父母拜堂时，我亦位列上宾，那时你在何处还不知！今日我懒与你这辱臭未干之辈计较！&rdo;说完掉头便走。任宣朝金赏与邴吉拱拱手，连忙跟上霍云。

霍云走后，金赏对邴吉道：&ldo;谢过邴公仗义。&rdo;邴吉微笑还礼：&ldo;秺侯言重了。霍氏子不知轻重，劳秺侯多担待些。&rdo;

金赏待邴吉走远后，回头朝我这边轻声唤了句：&ldo;杨夫人&rdo;。见我从帷帐后走出，金赏上前道：&ldo;那霍云见思……见女公子俊俏，方才欲至我金府帐下寻她，虽暂未得逞，我担心夜长梦多，请杨夫人即刻与女公子回城。&rdo;

我望着金赏，平静道：&ldo;如何回？乘车么？&rdo;

&ldo;我府备了施轓车，只是此车未能遮挡易走漏风声……要女公子屈就乘辎车回了。我这便去驾车……&rdo;

我未等金赏说完便道：&ldo;请秺侯择心腹家臣驾车送我母女回京便可，秺侯为天子奉车都尉，小妇人不敢僭越无状。&rdo;

金赏面上掠过一丝难堪，我沉声道：&ldo;方才秺侯所言，大将军乃秺侯妇公，霍禹乃秺侯内兄，霍云应称秺侯一声姑父，小妇人只觉此言很是在理。&rdo;我一揖道：&ldo;小妇人这便回去带出犬女，有劳秺侯遣车马来此。&rdo;

我回到金府幕篷下，拉过思儿问道：&ldo;你今日可有冲撞过贵人？&rdo;

思儿皱眉道：&ldo;今日一场走马刚过，我见到那霍云，便是中宫的中表兄。中宫平日里就十分厌烦此人，说他镇日里总在霍府闹腾。今日他坐于一温纯良马之上，下盘却不甚稳当，即使所骑乃一匹温驯的母马，他仍是不胜驾驭。我遂与病已低声笑他，他似乎未曾知晓呀……&rdo;

&ldo;思儿，霍氏势大，日后莫再招惹霍氏诸人，无端生事，谨记！&rdo;

思儿见我一脸严厉，连忙应下。我又道：&ldo;你今日离宫已久，这便随阿母回去。&rdo;

我先嘱询儿万事小心，再携思儿行至方才与金赏约定处。金赏派人架来一辆辎车，并我来时坐骑亦在旁。思儿伸手攀紧车辕正要登车，忽而从旁伸过一双手把思儿稳稳扶住，我愕然看着不期而至的金赏将思儿扶上车舆。金赏面上虽未有明显神色，我却从二人默契的动作里看出些端倪。思儿朝金赏一笑，她那双倩丽妙目似要引四周原本萧索的冬景生出几分□□。思儿问道：&ldo;赏哥哥你怎的在此？要送我回宫么？&rdo;金赏眼里闪过一抹极力克制的眷宠与黯然，竟极似那时我与杨瓴一别四年后他在焉耆酒肆厢房里寻到我却又要离去时不舍的神情。他对思儿温声道：&ldo;你今日太过放肆，未央宫是你想走便走之处？快随你阿母回城，日后不得如此胡闹了！&rdo;

我上前对金赏道：&ldo;有劳秺侯遣一家臣将姎家坐骑带回&rdo;，遂拉思儿坐进车舆里，挡住了金赏望进车舆的视线。辎车辘辘行进，我悄悄掀开车帘朝后瞧去，只见金赏一脸落寞呆立道旁，依依遥望不愿离去。我心惊肉跳放下车帘，看着身旁的女儿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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