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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我遂向司马英笑道：&ldo;听闻令尊有气节，治学严谨，不想英夫人亦是一副豪慡气派。&rdo;司马英扬眉道：&ldo;吾父现已退居太史，不似从前般直言……史姬亦习读群书？&rdo;我脱口道：&ldo;我尝读论六家要旨，有言变乃万物适世之宗，令尊亦……&rdo;我见侯夫人脸色一僵，忽而想起杨瓴方才所嘱，忙结巴改口道：&ldo;令尊……顺应变数，就如……就如英夫人大父所言。&rdo;司马英似亦见侯夫人面色有异，遂一笑而过，不再深谈。

侯夫人与我聊起家常，我敛了心神，如惯常女子闲话一番，侯夫人面色又复初状。待司马英扶侯夫人离去，我起身相送后，才觉心绪一松，腹中饥饿感随之而来。及至快瘫软于坐榻旁，我方见杨瓴走进。我道：&ldo;瓴哥哥，你快带我去用饭……&rdo;杨瓴见我饿得有气无力，忙拉我往桐旃馆而去。

不多时我与杨瓴行至桐旃馆小厨房，杨瓴挽袖烧起水来。我见一铜簋上盛着燕麦饼，也不管未做热了，抓起便咬。杨瓴看得直笑：&ldo;阿凰，你真的如此饥饿？待釜中水烧开，我将饼热一热罢。&rdo;我吞着饼子道：&ldo;无妨，热了我再食。瓴哥哥，你竟还会下厨，你也饿么？&rdo;杨瓴道：&ldo;我在外时，亦会饿着顾不上果腹……桐旃馆是从前我与几个族中子弟同住的，并无厨子伙夫，一应馆中庶务皆由我等轮流掌管。&rdo;我正奇怪他怎的说在外顾不上吃饭，又听出他句末的失怙失恃的辛酸，便道：&ldo;瓴哥哥，你幼时如此不易，现下想来是不是有些难过？&rdo;杨瓴抬头看我一眼道：&ldo;无事，我早已习惯的。阿凰，汤饼好了，你过来罢。&rdo;我吃下一个冷饼，腹中暂无饿感，见到脚边一篮卷耳，便道：&ldo;你先食罢，我洗些卷耳烫着。&rdo;说罢我便舀来清水忙活起来。

杨瓴盛好一盌汤饼，问道：&ldo;阿凰，你亦会下厨？&rdo;我道：&ldo;我从前在那伎馆里，与玥姐偷偷溜进灶间胡乱捣鼓些吃食……&rdo;我洗好卷耳放入釜中，便与杨瓴吃起汤饼来。片刻后我捞起卷耳，拌些香油与姜蒜分出一半给杨瓴后，我便开始大快朵颐。

杨瓴看着我的吃相道：&ldo;阿凰，难怪良娣不曾带过你赴宫宴……&rdo;我不满道：&ldo;瓴哥哥，你再笑话我，我便不与你清理盌箸了！&rdo;杨瓴笑道：&ldo;左右你是客，何需劳你清理，你吃饱了便去外面坐坐罢。&rdo;我将盌里吃食一扫而光，朝杨瓴做个鬼脸便跑了出去。

灶房外不远处是个书斋，我见木架上置了不少竹简，其中一册是黄帝内经。此书我从前读过少许，我遂接上从前读的金匮真言，翻开品读。待读至&ldo;南方赤色，入通于心，开窍于耳，藏精于心，故病在五脏。其味苦，其类火，其畜羊，其谷黍，其应四时，上为荧惑星&rdo;时，我忽觉似对此等语句有所感应般，从心所发，全身生出微热来。我匆匆合上书简，走到门外透气。片刻后杨瓴走来，看着我关切道：&ldo;阿凰你可是身子不适，怎的如此脸红气喘？&rdo;我推说屋里气闷，又道天色不早，杨瓴本想让我休息片刻，我一心要走，也不愿坐马车，他便带我去回了侯爷与侯夫人，驰马回长安。

时值盛夏，虽一路上绿树成荫，我却仍觉被日光晒得头重脚轻，将近长安时，我还险些栽下马去。杨瓴摸过我额头，忙将我抱上他的马，两人一骑朝博望苑飞奔而去。到得博望苑侧门外，杨瓴在我耳边轻声道：&ldo;阿凰，到家了，你先下马。&rdo;我迷糊间就着他的手徐徐滑下，着地时只觉双膝酸软，杨瓴喊道：&ldo;阿凰你站稳当些！&rdo;随即下马扶住我。此时长姊的近身内侍上前来欲搀起我，杨瓴道一句&ldo;我来罢&rdo;，便拦腰将我抱起，抬腿往里走了。我见到那些内侍们惊讶的目光，然后便陷入了昏睡。

我这一睡似乎过了许久，神思清明时只觉浑身高热睁不开眼，而脑里却总有一抹我在漆黑山洞里玩火的记忆。直到记忆里的我把火玩得十分顺手，那火时而成弥漫无边之势，时而又能收回手心火光耀目……我终觉身上高热褪去，遂缓缓睁开双眼。

榻边小婢见我醒来，忙奔了出去。片刻后长姊便走进来看我，心疼道：&ldo;阿凰，你这高热一日一夜，真把我吓坏了。&rdo;我徐徐坐起，道：&ldo;长姊别担心，我现下只觉神清气慡，脑子也没烧坏！&rdo;长姊轻戳我额头道：&ldo;你也有十三了，说话怎还是如此俏皮胡闹。&rdo;长姊转头看向外间又回头问我：&ldo;阿凰，你想见那杨公子么？&rdo;我端起手边耳杯饮水，边饮边道：&ldo;我想见呀，可是我方退热，长姊你竟准许我跟他出去玩？&rdo;长姊一副看我不争气的语气道：&ldo;你这傻女子，就知道跟着他疯跑。你身子向来强健，此次与他外出回来就病了一场，我哪还放心让你又随他出去！&rdo;我一听急了：&ldo;长姊莫要怪他，是阿凰不愿坐马车才……长姊你不是从此都不让我出去了罢？&rdo;长姊叹气道：&ldo;你这野性难驯的女子，日后如何寻婆家……杨公子在外煎药，我让他端药来。&rdo;

长姊出去不久，杨瓴便拿了药进屋来。我看他与长姊一般面露倦意，便道：&ldo;瓴哥哥，我现下舒坦了，你快回去歇罢。&rdo;杨瓴将药盌递至我手中，温声道：&ldo;你先喝药。&rdo;

看我喝完，杨瓴道：&ldo;阿凰，我日后不能常来寻你了。&rdo;我皱眉道：&ldo;是这次我病了的缘故？我去与长姊解释一番行么？瓴哥哥，我还想去看玥姐，我还想秋日去南山狩猎……&rdo;杨瓴轻抚我后背，道：&ldo;阿凰，并非因你此次病了我以后便不能常来，而是……待你身子好些了，良娣自会与你细说。你若想念赵婕妤，便如从前般给我传信，我代为转交便成。只是……你也可顺手写些字句给我，你从前可是从未与我写过只言片语的……&rdo;我见杨瓴脸上微红，忙道：&ldo;瓴哥哥你别生气，我没将你当信使，只是从前我不知你是否忙碌因而不敢僭扰……日后我便也传信于你，若是得空我翻墙出去寻你可好？&rdo;杨瓴失笑：&ldo;你莫乱来，若真想见我，我来翻墙寻你罢？&rdo;我眼珠一转笑道：&ldo;一言为定！&rdo;

我身子大好后，长姊就将我叫进她房里，摒退众人后，问我道：&ldo;那日你去到赤泉侯府，觉着如何？&rdo;我立时搬出杨瓴曾教我说的：&ldo;侯府饭□□致，住得也舒适。&rdo;

&ldo;那府里的人呢？&rdo;

&ldo;侯夫人挺和气的，他的儿媳，就是太史公的女儿英夫人，也极是慡利。&rdo;

&ldo;你觉得好相处便可，她们昨日也来过与我说你不错的。阿凰，事到如今我便与你直说了，长姊给你寻了门亲事，你可愿那杨瓴做你夫婿？&rdo;

&ldo;长姊……&rdo;我一时惊得张口结舌。

&ldo;我已给鲁地家中去信，母亲与兄长得知此事，亦是欣喜同意了。&rdo;

&ldo;我……我才十三……&rdo;我忽而想起玥直的种种身不由己，皱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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