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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第1页）

高粱红了，秋风扫荡了爱音格尔荒原，青纱帐里再也藏不住人马，胡子便躲进老巢。

&ldo;不打白皮子（冬天抢夺）了，先撂管（暂时解散）明年打青帐子（夏天抢劫）再拿局吧（重新集结）。&rdo;老头好说。

&ldo;也好，弟兄们几年没回家啦，媳妇成了没人莳弄的撂荒地。&rdo;二柜七爷同意撂管。

马队回到额伦索克老巢，立即宣布这一决定。原则自愿，愿回家的就走人，愿留下可在绺子里过年，第二年拿局日子定在四月初八。

撂管，胡子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有家室和亲戚可投的胡子，带上几年抢夺分得的片子（钱），先后离去。绺子还剩下六十多人无亲无故无家可归，就待在老巢里趴风（栖居）。

&ldo;二兄弟，&rdo;老头好叫七爷，绺子里四梁八柱之间互称兄道弟，应了&ldo;江湖无辈&rdo;老话，他说，&ldo;我离开绺子些日子，明年拿局前回来，趴风的弟兄们交你照眼，把年过好。&rdo;

&ldo;放心吧，大哥。&rdo;七爷爽快答应，他见大柜单枪匹马地孤身一人出去，放心不下，说，&ldo;拔几个字码（挑选人）吧，免去兄弟们惦念。&rdo;

&ldo;那样倒太显眼。&rdo;老头好没同意带人保护他，对自己没想太多，心思在绺子上，他叮嘱道，&ldo;长年累月地东藏西躲，弟兄很少见到女人，憋得眼珠子发蓝。你要看严点儿，别让他们到村里去压裂子（奸女人），谁犯了就剁下他的软硬梆子（男阳）。&rdo;

&ldo;是！&rdo;七爷表示照办。

窗外扬起清雪，今年冬天来得特早，老头好棉衣几处露出棉絮，难以遮风御寒。七爷拿出自己未上过身的一件羊羔皮做的皮袄，说：&ldo;寒天冻地的，大哥出远门，穿上我的暖墙子（皮袄）吧。&rdo;

&ldo;多谢二兄弟。&rdo;老头好十分感激，接过穿上挺合身。按理说他身为大柜每次抢劫都分得双垧，腰包鼓溜而轻裘肥马不成问题。可他一分钱都舍不得花，布素食淡衣粗。昨天七爷还说他：&ldo;瞧你的顶天子（帽子）七窟窿八眼的，拐脖子（皮靴）也……换茬新的吧。&rdo;老头好笑笑，依然穿得破破烂烂。

&ldo;鞴连子！（马）&rdo;七爷传令下去。

十二匹鞴好鞍子的马牵出厩舍，四梁八柱依次上马。胡子送亲别友并非悲悲切切地挥泪饯行，场面很气派很讲究，轰轰烈烈骑马送一程。

铁骑飞出额伦索克土窑，绺子中这十二个首脑龙骧虎视，气概不凡。前排是四梁的马并驾齐驱，大柜的花尾栗毛马，二柜的金栗毛马，炮头的海骝马，水香的四蹄踏雪马；中排是八柱的六匹马，总催的兔褐毛马，翻垛先生的菊花青马，稽查的沙栗马，商先员的红花马，粮台的朽栗毛马，秧子房当家的银河马；后排的两匹马，账房先生的斑点青马，还有一匹空鞍黑鬃马，它的主人红账先生因跌伤双腿未来，他的坐骑代替他来为大柜老头好送行。

额伦索克村远远地抛在后面，寒风凛冽中马蹄飞扬，震撼、搅动风雪弥漫的荒原。两只浅灰色的蒙古羚，戴一身雪花仓皇逃遁。胡子们的坐骑警觉地竖起双耳，鬃毛直立嘶叫。他们纷纷拔出手枪，恍惚瞅见狼群正围猎弱小的蒙古羚。

砰！大柜老头好遽然一声枪响。十二匹马迅速散开，呈扇面队形，风墙阵马浩浩荡荡杀向狼群。苍狼放弃追赶猎物，奔突逃命，其中两只被子弹击。

&ldo;把黑心皮子（狼）驮回去，熬些油留着点火把。&rdo;大柜老头好掖好枪，正正帽子说，&ldo;弟兄们请回吧！&rdo;

旋即花尾栗毛马消失在风雪之中，身后爆起枪响，生死相随的弟兄开枪为老头好送行。

大柜不在，群龙之首是二柜，是七爷。众胡子蛰居老巢，白天遛遛马，练练枪，或是搓麻将看纸牌，喝酒猜拳行令，打发漫长的冬日。

《玩命》l卷（5）

红账先生顺水蔓（姓刘）撂管前那次踢坷垃坐骑受伤把他摔下来，跌成重伤，大腿肚子尚有枪沙残留。老头好临走时再三嘱托七爷照顾好顺水蔓，必要时给他施&ldo;吞铜化铁术&rdo;。顺水蔓和老头好同乡，两人一起入伙当胡子，他掌管绺子里的钱财。

&ldo;二哥！&rdo;顺水蔓欠欠身子，眼睛红肿，刚刚哭过。

&ldo;仰着（躺）吧！&rdo;七爷见顺水蔓表情痛苦不堪，关切地说，&ldo;疼得厉害就啃（吃）点海浆子（大烟）。&rdo;

&ldo;海浆子顶痛药，过劲儿还疼，枪沙八成打进骨头里啦。&rdo;顺水蔓说，&ldo;柜上（库）海浆子不多啦，留着应急用吧。&rdo;

&ldo;兄弟你一向清风两袖，过手的钱财无数，饮马投钱义不苟取。大哥扔下话啦，你想啃什么我立马叫人到镇上去买。&rdo;

&ldo;能去套拉干吐，尽量多弄点红伤药，绺子里还有几个受伤的弟兄。&rdo;

&ldo;今晚给你施吞铜化铁术，&rdo;七爷说，&ldo;今天正好是阴历十五，月圆时我过你叠窑（房）里来。&rdo;

&ldo;二哥你心肠真好，大哥真没看错人。&rdo;

&ldo;对喽，我问一件事，大哥与你同乡……&rdo;

&ldo;他肯定回家了。&rdo;顺水蔓清瘦脸颊满是忧虑神色，他说，&ldo;一晃我俩出家闯荡十来年，当年被逼上梁山才落草为寇，大哥比我还难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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