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长生殿就浸在影子里,时明时暗,仿佛随着凉风一同飘摇。
皇宫当然是不会飘的,它已在城中央矗立千年,看尽风雨,岿然不移。
会飘的只不过是人心罢了。
冬青的心情像是树梢的叶子,在水汽的蒸淋中抖动,随着风荡来荡去。
他的脸上还带着没洗干净的泥灰和血迹,半边脸还是肿的,他刻意躲在卢正秋背后,生怕别人瞧见自己的惨状,仿佛每个过路人都会指着他的背影哈哈大笑:&ldo;狄大侠的儿子居然不会武功,真叫人乐掉大牙。&rdo;
反观卢正秋的背影,步履沉稳,身姿挺拔,明明走在人群中,却全然不受喧嚣的影响,好似一只贴着地面掠过的孤鹰。
冬青忍不住追上几步,问道:&ldo;你这么厉害,一定是江湖里的大侠吧?&rdo;
卢正秋放慢脚步,垂下视线道:&ldo;算是吧。&rdo;
&ldo;我听娘亲说,爹以前也是大侠,可他从来不跟我讲以前的事,你能不能给我讲讲,江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rdo;
卢正秋轻叹了一声:&ldo;江湖也好都城也好,不过都是人世罢了,哪有什么分别。&rdo;
冬青只是摇头;&ldo;我不信,江湖里一定没有这么多的行人,没有官兵走来走去,也没有皇宫的屋檐遮挡视线。唉,爹娘都让我念书做官,将我留在安邑,可我也想去外面看看啊。&rdo;
&ldo;北疆长城失守,外面也不会太平的。&rdo;
&ldo;这我知道,我爹很快就会带上很多人,去北疆把蛮人打跑,&rdo;冬青眼睛一亮,很快又缩起肩膀,叹道,&ldo;唉,真希望他出征时也将我一并带上。&rdo;
一队官兵两人从身边路过,步伐整齐划一,急促的脚步声连成一片,过路行人听到声音,纷纷向两边让开。
冬青目送着一队人的背影,直到在其中一人肩上看到一个软儒的黑泥团,正是方才他救下的姑娘。
冬青眼前顿时一亮,抬起手臂,用力挥舞。
小姑娘趴在士兵的肩膀上,瞧见他,便将身子抬起一些,歪过头,咧嘴一笑,眼睛眯成两条弯月牙。
冬青也跟着笑了,笑得很开心,仿佛仅靠这笑容就能够抵消身上火辣辣的痛。
待官兵走远,他对身边的人说:&ldo;刚才那两个家伙欺负她,我实在看不过去,才和他们打架的。&rdo;
&ldo;原来如此。&rdo;卢正秋点头应过。
&ldo;你看,若是学会武功,我就可以保护她,就像你今日保护我一样,这不是很好么。&rdo;
卢正秋微微怔住,像是很久没有听过这般直率的话,没见过这般坦诚的笑容,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又一阵喧嚣声将他的思绪打断,声音从兵营的方向传来。有人站在高处喊了什么,一声吼如同击打在湖心的石头,顿时在人群中激起一片波澜,翻滚着向远处扩散。
冬青茫然地望着身边沸腾的人群,方才他只隐约听见&ldo;太子府&rdo;几个字,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拼命踮起脚,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兵营中钻出,身后跟着一群侍卫,奔跑着拨开人群。
&ldo;怎么了?&rdo;卢正秋见他神色有恙,问道。
冬青扬起头道:&ldo;那人叫阿虎,是爹爹的副将,我从未见过他这般慌张,他好像往我家的方向去了,我们也快点走吧。&rdo;
说着,他拉起卢正秋的手,加快步伐,奔跑起来。
狄院的东墙外摆着两口水缸,看似笨重,里面却是空的,连十岁的小孩都能推动。
冬青将两只水缸推到一处,翻身踩上竹盖,视线便能越过围墙,看到院内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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