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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1页）

[史学研究]《天下衙门》作者：完颜绍元【完结】

衙门小世界世相人心大舞台

一部天下衙门史，其实就是一部官欺民、官害民而民又无可逃避的历史。

俗语有言：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ldo;衙门&rdo;，其含义在老百姓的眼里其实是和&ldo;官&rdo;混在一起的。在君权至上、民如蝼蚁的时代，除了官逼民反的极端情况，一部天下衙门史，其实就是一部官欺民、官害民而民又无可逃避的历史。用吴思先生的话来说，就是一部衙门官吏对乡里百姓合法伤害和灰色处决的历史。

不过，毕竟不同于专家学者的学理式研究，也并非是专门为民申冤、替民诉苦的抗诉书，这本《天下衙门》以亲切、平白的话语娓娓道来，对衙门这一古代王朝最基层机关的方方面面，如历朝历代的衙门景观变迁、机构设置与官吏任命、日常事务和业余生活，以及种种官场内幕办事规矩捞钱伎俩等等，都作了细细评述。既有&ldo;日常世界&rdo;，更有&ldo;隐秘生活&rdo;，令人读来时而觉得趣味丛生，时而又心有所悟或者竟至于豁然开朗。

比如作者说&ldo;衙前自古好景观&rdo;，一个州县衙署，必然是城市的中心地带，又被众多商家众星捧月般地环绕着，少不了种种繁华景象：宾馆林立，酒楼喧哗，吃喝玩一条龙自不在话下；而茶馆里又挤满了各色人等，来打探消息的来提供消息的写状纸的谈交易的，不一而足；这里也是药铺大发利市的地方，惟一的公立医院就在旁边，医院就医，药铺买药，相得宜彰，更加上衙门里开庭审案打板子之类，总少不了带旺一些药铺的生意；钱庄当铺之类自然也不能缺，更值得一提的是，据《如梦录》记载，明代时这一地带还有&ldo;成人用品店&rdo;多处。这诸多行当，有供自然是因为有求，想必古代社会也一样受经济规律这只看不见的手的影响。所以说，衙前地带遍地是金，不是有非常关系的人，店都开不到这儿来！

至于一个衙门的各部门及人员设置，恐怕读者们要挨笑话了。一个州县衙门，里里外外有多少机构多少办事人员，岂是就知道一点七品县太爷、摇扇师爷以及一帮或称龙或号虎的衙役知识的现代读者所能想象的？其实这里头复杂着呢，&ldo;麻雀虽小，五脏俱全&rdo;，除了县太爷之外，又有所谓&ldo;二尹三衙四老典&rdo;之分，这些都是头儿，各有一把交椅，各管一摊事；上述四位头儿之下，又设有衙署的主体办公机构，这就是户房、吏房、刑房、兵房、礼房、工房等六房了，顾名思义，它们也都是各有正当名份的；还有&ldo;酸甜苦辣&rdo;官（分别对应着学校、河管所茶管局盐管局等、邮运局招待所等、巡检司）、&ldo;生老病死&rdo;官（分别对应着慈幼院、养老院、收容所、葬丧管理处），也都是因事设局（所）设官。除此之外，官下面又有吏，吏下面还有众多小喽罗，倒是人们常听说的师爷，其实只是政府的编外人员，通常是由头儿们花钱请来，也是由头儿们安插到各位置或各要务上做事，在衙署内，最有名的位置是办公室主任，衙署外，最风光的位置则非驻京驻省办事处主任莫属了。更有一个衙门里冒出来两个一把手的情况，那又是官场斗争的结果了，老百姓编出来的骂人话就是：&ldo;天高皇帝远，衙小王八多&rdo;。

还有衙门里的常规事务，编户籍派徭役收税催粮捕盗救灾诉讼断案之类，那又更是血迹斑斑了，恶劣横强盘剥克扣之处，不可胜道！饶有趣味的是，书里提到一些古代官场上也少见的现象，像&ldo;大挑&rdo;、捐班哈哈之类，倒是稀奇又稀奇的事儿。所谓&ldo;大挑&rdo;，就是官员分配，政府从那些有了做官资格的人当中挑选一些分配到各地衙门去上任。这件事照例由皇帝钦点若干大臣来执行，&ldo;大挑&rdo;时，&ldo;每20人为一队，排好秩序后进去。大臣们照着名单念一个，下面应一声。全点过后，大臣们商量一下，又开始唱名了。先唱三个，这三个都是一等补用了；再唱八个，这八个人全没挑上，叫作&lso;八仙&rso;……&rdo;稀奇处就在这里，一起进去20个人，都有做官资格，为什么有的人被分配了去做衙门一把手二把手之类，有的人却被涮了下来？答曰：同田贯日身甲气由。&ldo;同&rdo;，就是长方脸；&ldo;田&rdo;，就是四方脸；&ldo;贯&rdo;，就是头大身直体长；&ldo;日&rdo;，就是长短肥瘦适中。凡符合这四个字的，一律入选。&ldo;身&rdo;，就是体斜不正；&ldo;甲&rdo;，大头小身体；&ldo;气&rdo;，单肩高耸；&ldo;由&rdo;，小头大身体。凡符合这四个字的，一律落选。这样的官员分配法，可真是闻所未闻了。至于捐班哈哈，其实就是几个人凑钱买官，官额虽然只有一个，但钱是大家出的，所以上任时一起上任，按投资多少各占一个捞钱的位置。这样的官怎么可能指望他&ldo;亲民&rdo;、&ldo;廉正&rdo;呢？自然是能捞多少就捞多少，&ldo;千里做官只为财&rdo;，民谚如是说。

当然，今人说古人事，摆出一副义正词严、扬善贬恶的姿态是很容易的，也是很自然的，但该书更有一个非比寻常之处，就是怀一颗平常之心，以作者自己对世道人心的体悟来看从前衙门里的种种，虽然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但呈现出来的这山与这水里，又有别样一种情怀：其实这州县衙门里的种种恶劣与可恨，以世道人心观之，又何尝没有几分合理呢！官也好吏也好胥也罢，无非都是一根&ldo;利&rdo;字藤儿上的瓜，既是&ldo;利&rdo;字藤儿，自然就免不了&ldo;熙熙攘攘，皆为利往&rdo;了。衙门虽小，有心人读之，则世间事已多在其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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