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说?”ulrica用商量的口吻问方知乐,语调低低哑哑,不太有底气。方知乐眨了一下眼,像是忽然掀开的八音盒,打开的动作启动了八音盒的齿轮,里面的塑料仙女开始转动。方知乐迈出一步,又狠狠顿住。她刚才的肌肉太过紧绷,以至于刚刚迈步,腿脚不听使唤全麻了。余光里,ulrica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搀扶,却在触碰方知乐之前顿在空中。一个想要触碰却不敢触碰的姿势,方知乐吸了吸鼻子,忽然搭上ulrica的胳膊。她没有转头,垂着头低声道:“走吧。”ulrica眼神微动,抿着唇把人扶进房间。关门之后,两人迎面而坐,气氛一时凝滞。今天,ulrica没有戴着面具,她摘下墨镜,放在桌子上,露出整张脸。方知乐看着她,目光怅然。ulrica与她对视一眼,随即移开视线,没过多久,她再次看了过来,轻声道:“小乐。”唤人的语调和记忆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声线,方知乐迟钝到现在才反应过来,面前人即使陌生了一些却仍然可以相认的脸与截然不同的声线像是两个完全不搭的头尾,怪异荒诞地联结在一起。这一幕针扎似的,持续刺激她的神经。没有记忆里久别重逢的喜极而泣与温暖相拥,方知乐张了张口,声音苦涩道:“嗓子,怎么弄的。”ulrica嘴角的弧度绷得很紧,“喝错东西,声带烧坏了。”方知乐垂在膝盖上的手猝然攥紧,狠狠闭了一下眼。“就是那次传来你失踪的日子?”方知乐几不可闻道。ulrica没有回答,刚才那句话说出来之后,她就已经懊恼不已。“叶瑜,”方知乐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声音,并控制自己不去发抖,她抬起赤红的眼睛,盯着面前伪装完美的女人,“还是说,我应该叫你ulrica?”面前人低下头,不敢去看方知乐的眼,“你想叫什么都可以……但在外面,请叫我ulrica。”“为什么?”方知乐咄咄逼人,“你把叶瑜丢到哪里去了?”ulrica不说话,方知乐深深吸气,竭力控制,“tr公司的大陆负责人身份神秘,所有人猜测你是从小生活在国外的华侨,来大陆纯粹是为了历练,以后还要接受家族产业,对吗,ulrica?”最后一声名字,方知乐叫得无比清晰。每一个字母的发音都圆融地从口腔里共鸣出声,语气却冰冷得宛若寒冬腊月十里冰封的雪。“你消失这么多年,一个消息都不给我,还让人说你失踪,传递死讯?”方知乐想到这里就无法忍受,要不是她是穿书者的身份,知道女主一旦死亡,整个世界就会崩溃,她就得崩溃了。到底什么样的人会这样狠心,把她抛下就走这么多年,还想着断了她最后的念想。“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回来?”ulrica语气很平静,但细听能听出来一丝颤抖,“叶瑜没有回来。”方知乐冷然道:“什么意思?”ulrica攥着桌布,指节用力到泛出青白色,声音从胸腔里一点点挤出来,“我现在的身份还不能暴露,在所有人眼里,叶瑜还是下落不明。”“好,我同意,我配合,”方知乐压低身子,薄唇抿成一条线,冷冷地看着她,“现在可以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吗?”为了方知乐着想,ulrica其实并不愿意说太多,可方知乐的态度却不容隐瞒。“叶瑜,我警告你,别骗我。”ulrica低头思索良久,“你想从哪里听起?”方知乐的指尖点在餐巾上,一字一顿道:“从头到尾,从你上了直升机离开,到现在坐在我面前,全部。”当年的两个人太过稚嫩,自以为可以达成什么惩恶扬善的目标,就不顾一切去运作。最后只是把自己彻底暴露在那些人面前。叶家涉及的产业太多,也太复杂。在漫长的几十年的进化中,一些国家的某些地区某些产业已经到了不得不整理、铲除的地步。这是一项无比危险的任务,动辄会有性命之忧,但也是一条快速揽权的路,在刀枪火海里面拼出来的权利和地位比任何家族赐予都要强大坚固。她就这样抛弃了一个安静、乖巧、安稳的高中生身份,1一头栽进战火连天的灾区。个中凶险,实在很难为外人道。太多次死里逃生,她也不愿意把那些血腥的过往解释给面前的人听。只是有一点她必须要和方知乐统一认知。“叶无苍大概是想要我去死。”ulrica说,“他也许一直恨着自己的后辈,恨着这些从小就衣食无忧的少爷、小姐。”方知乐眼睫颤抖,狠狠地闭了一下眼。ulrica开了口,后面的话就更加顺畅。“我要在死里拼出一条活路。”方知乐轻声开口,“所以你就,假死了?”当时收到叶瑜死讯的时候,方知乐是绝对不信的。叶瑜一死,这个世界就会崩塌。在别人眼里,她就像疯了一样不断重复“叶瑜没死”的话,连卫悠青都觉得她应该面对现实。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叶瑜才会传来“死讯”?叶瑜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威胁,是不是性命垂危,现在是什么境遇……这些都成了一个谜团,“死讯”把一切未知都引向了不妙的黑暗境地,日复一日成了方知乐的心魔。ulrica开始说起叶无苍。她说叶无苍可能是真的疯子,他自己从底层拼杀而上,从心底里只认同这样的成长模式。“我和他最喜欢的小女儿叶无音长得很像,”ulrica盯着桌布上的花纹,“最开始,我和雪叔都以为他坚持我和周家的婚约是为了不让我重蹈叶无音的覆辙。”方知乐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便开始追问。ulrica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雪叔说,叶无音是为了嫁给一个穷小子,断绝了和叶家的联系,从此过得非常不如意,最后因为穷困去世。”“我当时觉得荒谬,后来一想,这可能真的是叶无苍能做出来的事情,他是个没有心的人,今天喜欢这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喜欢收回来,更不用提叶无音还忤逆了他。”“可近些年我才想明白,叶无音就是叶无苍害死的。”这些情节都是原书中没有提到的东西,方知乐听得很认真。同时,她注意到ulrica的嘴角有一丝干裂,抬手给她倒了一杯茶。“喝点水再说吧。”ulrica的目光凝固在茶杯,有微不可查地轻颤,她伸出手去接,指尖却在触碰白瓷杯的瞬间瑟缩了一下。像是伸出触角的植物根须,在触碰阳光的瞬间,灼烧般蜷缩起来。ulrica眨了眨眼,如今方知乐倒的一杯水,都能让她眼眶发涩。“谢谢……叶无苍不允许自己的人生出现这样的污点,那场车祸是他亲手送叶无音上路。”“你是怎么知道的?”方知乐问,既然事情的真相掩埋了这么多年,连雪叔都不知道,叶瑜又从哪里得知?叶瑜沉默地看着茶杯水面上荡漾出的波纹,几秒后,摇了摇头。“我不确定,我看不出来。我是从雪叔的反应里猜出来的。”“我被训练了三年,然后就被送到各个国家。雪叔在我被送往战区国家之后,和叶无苍曾经发生过一次争吵,也许是在那次争吵里,他察觉到什么,此后就开始无比紧张地保护我。”“要不是雪叔的保护,我不可能这样完整地回来。”方知乐咬碎一口牙,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被气得沸腾,死死盯着面前的人,“你这叫完整?”“鼻子估计断过,你的鼻梁原来没有这么高,断骨增生,才有可能抬高,”方知乐别开眼,不忍仔细看,但见面相认一双假手,就算再像,看见的第一瞬间,还是会觉得怪异,那种令人蹙眉的怪诞会冲散熟悉的感觉,以至于方知乐并没有认出那双手。化装舞会上,叶瑜戴着烫金面具,露出下巴,方知乐就是因为注意到她太多瘦削的下巴弧度,从而忽视了面前人的身份。叶瑜身上所有熟悉的痕迹基本都湮灭无踪。她像是一个精心制作的假面,从里到外都戴上面具,真正的自我像是死了般再难窥探,方知乐看着她,越看越觉得无比难过。“别难过。”ulrica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方知乐身边,从上而下递来一张纸巾,声音低缓温柔,“我没事。”这时,外面传来上菜的敲门声。老板亲自端来几盘招牌菜,大部分都是方知乐曾经带人吃过的。饭菜的香味无孔不入地袭击房内的人,也稍微软化了两人绷紧的关系,方知乐把能面前桌子盯出一个洞的目光缓缓收回,就像收回一声绵长的叹息。“先吃饭吧,”ulrica给她盛了一碗汤,“你喜欢的羊肉汤。”方知乐吸了吸鼻子,拉着ulrica的手坐在自己身边,语气冷硬,“我自己弄。”说完,她把汤里的牛肉都盛出来,堆在一个碗里,浇上肉汤,递给ulrica。“ulrica,”方知乐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这是你的新身份?”ulrica摇头又点头,“只是个英文名字,你可以叫我叶瑜。”曾经可以宣之于口的名字已然成了禁忌,方知乐默了几秒,轻轻摇头,不要给她徒增暴露的风险,“算了,一个名字而已,你回来就好。”ulrica把这些年她的经历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从最初三年的培养,到后面的历练,她隐去了其中凶险的部分,只挑着有重大意义的说。方知乐听得无比认真,连呼吸都轻了不少,她聚精会神、全神贯注,面前的汤全都凉了,也来不及喝上一口。不愿意错过她叙述的每一个字,想透过单薄贫瘠的话语穿透逝去的时空,刺探、汲取,孜孜不倦地填补记忆的空白。方知乐大二那年,她已经修满三年所需全部课程,却被雪叔按下,不让她结业;方知乐毕业那年,她在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商战;方知乐研究生第二年,她曾经回国……在时光的彼端,两人曾彼此惦念,彼此凝望。ulrica和方知乐并肩坐着,她见方知乐不吃东西,就亲手夹了个小饼,把虾剥掉塞进去,又浇上肉汤,递到方知乐嘴边。“吃点东西吧。”方知乐低头看着她给自己“制作”的小饼,再也抑制不住,猛地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头埋在肩窝里,眼泪奔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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